山裡的夜晚格外冷,空氣裡漂浮着浸透水氣的寒意。
三月份的白天已經是一派草長莺飛春日融融的和美景象,然而一旦日頭西沉,便又冷得宛如肅殺的冬日一般。
李平陽從馬上跳下來,牽着馬兒順着一條踩出來的土路走了數十步,方才停在一戶人家前。
她在柴扉上輕扣幾下,不多一會兒亮着昏黃之光的屋内傳出幾聲咳嗽聲,随即傳出一句蒼老的詢問:“這麼晚了,誰啊?”
“老人家,我是過路的旅人,天色已經昏沉,能否借宿一晚。
”
那咳嗽聲又響了起來,好一會才聽到嘎吱一聲,大約是從闆凳上坐起來,緊接着便又一次傳來那蒼老的聲音:“你等一等,我來給你開門。
”
許久後,随着一陣蹒跚遲緩的腳步,柴扉被向内打開,一個穿着短衣的模樣蒼老頹喪的瘦削老人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有些遲疑:“你一個女娃娃,為啥這麼晚在外面趕路啊?”
李平陽笑了笑,将馬牽在手裡放置驚擾老人:“老人家,深夜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我是個四處遊山玩水的旅人,今日本想去黃山的,但是卻耽擱了路程,恰好被困在這荒村中。
”
她從懷裡摸出錢袋子,數出幾個銅錢遞給老人,“這些錢算我買您這裡一頓飯,順便借宿一晚。
您看着有什麼吃的就随便準備點給我,明早我就走。
”
“别,别!”那老人連連擺手,最後拗不過收下幾個銅闆,“哎,那你進來吧。
我給你拿一個黃面馍馍,再弄個雞蛋,可以嗎?”
李平陽自然是知道自己給的錢能買多少東西的。
聽聞對方這麼說,也沒有繼續客氣,隻是點頭道謝:“可以,若是再有些熱水便足夠了。
”
“哎,哎。
我給你燒些熱水。
”老人連連答應,弓着身子顫顫巍巍走出去。
李平陽答應了一句,本能地提着手上的劍,将劍鞘抵在地上,眼睛在屋内逡巡一圈。
這是一間已經上了年紀的普通農舍,黃土堆出來的,分為外面的堂屋和裡面的卧房,其中隔斷處垂下一片破了洞的藍色布料。
堂屋的櫃子上亮着半截蠟燭,蠟油滴在一個破了角的杯子裡面,已經又凝了半杯。
在蠟燭邊上擺着一個茶碗和一雙竹箸。
李平陽在瘸腿的桌子邊上坐下,左右看了一圈:“老叔,這家裡就你一個人住麼?”
老漢的聲音隔着門傳來:“老伴死得早,我跟兒子相依為命,家裡窮,沒有人願意嫁到我們家裡。
後來來了一夥看起來流氓做派的士兵,說眼下要征兵去打仗,要不去要不就要死,然後就把我兒抓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
這話聽得李平陽生出些心酸,她好一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後提高聲音說道:“您這邊是屬于哪個縣的地界?和州府衙那邊烏江縣縣令新官上任,每戶可以按照田地畝數領今年春種的種子。
眼下正是春耕時節,您可以往和州府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