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誰都能想得到,當靈魂離開肉體之後,這個人就會立刻死去。
可當這道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将關厭的靈魂一點點抽取出去的過程中,她卻沒辦法産生任何負面情緒,隻有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幸福。
好像不是将要死去,而是即将去往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
她處于混沌之中,如同漂浮在層層疊疊的雲朵之間,眼前一切皆是朦胧虛幻的白霧,什麼也看不清,什麼都想不到。
而這個時候,戚望淵卻好端端的,沒有出現任何不适。
在這片濃墨般的黑暗中,他隻是突然聽見了關厭用最後一絲理智喊出的那個短促的“跑”字。
他覺得奇怪,問了一句“怎麼了”,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他摸索着碰到了她,感到非常不對勁,明明她喊了跑,怎麼不動也不回話呢?
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一邊輕晃她的肩,一邊不斷叫着她的名字。
可是沒有用,她始終沒有反應。
戚望淵想了一下,将關厭橫抱起來,轉身快步走向後方剛剛兩人出來的那條通道。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既然是在這個地方發生的,那就應該先離開。
狹窄的通道有些難以行走,他側着身子盡可能護着她,以最快速度飛快遠離。
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不斷地喊着“厭厭”,不知喊了多少聲,都沒得到一點反饋。
而此時的關厭仿佛已經化身為一縷沒有意識的青煙,随風飄蕩着,不知在何處遊離。
忽然間,一股強大的拉扯力毫無預兆地出現,将她快速拽向了某處。
渾渾噩噩的靈魂仿佛受到了驚吓,終于出現了一瞬間的清醒。
她隐約聽見了戚望淵略顯焦急的一聲“厭厭”,想要張嘴回應,告訴他沒事,可當她張口要出聲的時候,又聽見了另一道輕輕呼喚她的聲音。
同樣是“厭厭”兩個字,卻與戚望淵的慌張截然不同,語氣裡全是溫柔和寵溺,就好像在喊一隻自己最愛的寵物。
可在這道聽起來那麼溫柔的聲音裡,卻夾雜着令人遍體生寒的邪惡與恐怖。
頃刻之間,關厭猛然睜眼,對上自己面前那雙充滿愛意的眼睛時,渾身卻起了一層無比惡寒的雞皮疙瘩。
連頭皮都發麻得繃了起來,她迅速坐起來,整個人猛地退到距離他最遠的牆角,驚愕地問道:“燭月?!”
眼前這個男人與他本來的樣子并不相同,似乎是使用了别人的身體。
但不論外表怎麼變,他身上那種邪惡得令人戰栗的氣息卻是始終無法改變的。
盡管他有刻意收斂,關厭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正在發抖。
這是一種在生理上無法抗拒的恐懼,其實她心裡并不害怕,但身體實在控制不了。
燭月卻好像沒有感覺到她的不适一樣,笑得非常開心,眼底裡透着幾乎稱得上是幸福的光澤,高興地說:“你能一眼就認出我,我真的好開心。
厭厭,我終于能靠近你……”
他話沒說完,目光就落到了關厭悄悄藏到身後的右臂上。
關厭被他視線一盯便不敢再動,有些緊張地看着他,連呼吸都重了不少,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出一句話:“你别這樣,我們好好聊聊吧。
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話,行嗎?”
他笑起來,那張明明很普通的臉上便透出濃濃的邪佞感,雖然好看,卻不能讓人産生任何一絲的好感。
他向前走了一步,側身在床邊坐下,偏着頭目光溫柔地看着她,輕輕說:“我一直在好好和你說話呀,厭厭,我從來沒有兇過你,是你在兇我。
”
語氣裡竟然透着幾分委屈,像是一隻剛被主人訓斥過的小狗。
關厭心裡忍不住湧起一陣幾欲作嘔的惡心,好在理智還在線,能夠把這些負面反應統統藏起來。
她舔了舔因身體的恐懼而幹到起皮的嘴唇,問他:“我為什麼在這裡?”
燭月聞言,發出一聲悶笑,目光掃過她的身體,無奈道:“都這麼久了,你沒發現身體有些不一樣了嗎?是不是注意力都在我身上,連你自己都顧不上了?”
關厭臉色微變,低頭一看,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具陌生的軀殼。
她皺了皺眉,沉聲問:“那個人跟你是一夥的?是他換了我的身體?”
難道這一場任務其實就是個大陷阱,與她之前所想完全相反?
“不是。
”燭月笑盈盈的看着她,眼睛像月光下的湖面一樣溫柔:“是我逼他的,這是他被我扔過來的第三個世界。
如果再不肯幫我,他就要死了。
”
關厭心中咯噔一聲,急急問道:“那戚望淵現在怎麼樣?他在哪裡?”
之前她以為這個副本裡燭月沒出現是因為那個神秘人讓他畏懼,現在才知道,原來燭月才是令對方畏懼的那個存在。
這樣的話,就說明他可能依然從頭到尾都跟着她。
那麼……她和戚望淵說的一切,做的一切,他也全都知道。
她緊縮的手指掐進掌心裡,心中瞬間被擔憂填滿。
明明是急忙問出了這個問題,卻又好害怕聽到不好的答案。
燭月沒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緊鎖在她臉上,看着她眼角眉梢透出的明顯慌張,心裡不由生出一陣強烈的嫉妒。
他甚至想立刻離開這裡,去把那個人殺掉,徹底斬斷她的念頭。
可是不能,不可以讓她更讨厭自己。
他又扯了扯嘴角,露出更加溫柔寵溺的笑容,語氣輕柔地安撫她:“别擔心,我沒有動過他。
他還在那個地方,會自己找到出路的。
”
關厭不是很相信他,嘗試着使用了戒指,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心裡冷得像被塞進了一大塊冰,好一會兒才說:“我要看到他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