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撕咬
桑蠶鎮一到晚上便熱鬧非凡,月色沉入水面,紅燈籠高高挂起,周邊行人亦是滿面笑容,談話吆喝聲頻頻響起。
桑蠶鎮多種桑樹,桑葉養蠶,蠶絲織布,通行各地。
其中羅家織布術最為出名,也是懷玉的本家,此鎮也為懷玉故鄉,雖說離家許久,但觀他模樣,倒是沒露出生疏懷念的表情,依舊是興高采烈。
倒是碰巧。
因米露灑了之故,竺葉便沒收了長渡的米露,她面頰鼓鼓,吃了個幹淨,沖長渡作了個鬼臉,空出一隻手去牽長渡的手,另一手舔着糖人吃,得空罵了長渡一句。
她說得是苗疆話,唇瓣張張合合。
長渡聽不懂,隻能看清她嫣紅的唇舌,視線無意識的落在上面,又緩慢移到糖人上。
米露他吃了一點。
竺葉“咔嚓”咬掉一半糖人,睫毛微動,擡頭看了長渡一眼,見他正視前方,又探頭好奇的張望了張望。
前方有一幌子招搖。
酒肆內人潮擁擠,食物香氣勾人心魄,說書先生陰陽頓挫聲響起時,竺葉已然興高采烈來此,發上七彩絲縧随烏發垂落,正值說書先生在講“桑蠶三道茶”。
這第一道為甜茶,茶碗放糯米鍋糍,淋上白糖,沖上開水,有條件的放下腌制的桂花,那是怎得一個“甜香糯滑”?
酒肆踏道似是經年失修。
人踩上時,“嘎吱”直響。
随着她辮子上的銀蝴蝶一起晃動。
酒肆燈光不亮,銀蝴蝶卻閃閃發光。
長渡覺得自己生病了。
總是控制不住的盯着她看。
落座時,說書先生卻被收了倒喝,大意是“老掉牙”、“鎮民皆知”,便不得不換了故事。
選得位置好,靠欄杆,探頭便能看見大廳,竺葉将菜系全要了一遍,便瞅着那胡子發白的老學究看,卻沒聽到下文,她不高興的拍了下桌。
懷玉正吃着滾過綠茶的紅燒肉,他聞聲下意識的放了筷子,擦了擦嘴,剛想說話,卻聽見春生哥講解桑蠶三道茶。
第二道茶便是鹹茶,
以熏豆為主料,輔料一般為胡蘿蔔幹、桔皮、芝麻和綠茶葉之類,另有講究的人家還加入黑豆腐幹、扁尖、筍尖或青橄榄。
他說時,已然上了三道茶。
白煙袅袅間,異族少女牛飲般的喝茶,又吃着紅燒肉,大師兄側眸看他,神情靜默又冷然。
懷玉咬着紅燒肉。
後知後覺,氣氛有些古怪。
大師兄也有些古怪。
竺葉在桌下踢了踢長渡的小腿,她不知這舉動的暧昧暗示意味,隻是皺着眉,側頭看他,眼睛亮亮:“第三道茶呢?”
白煙終于散去。
長渡睫毛微顫,似有水光浮在其上,他下意識偏頭,盯着青瓷茶碗看。
第三道是清茶,茶葉成熟掐尖後,滾于水面。
大師兄好像又不古怪了。
懷玉奇怪的咬着雞腿吃,他向來是個喜好說話之人,事不過心,便開口道:“這可是我們桑蠶的特色,招待親友的必選品,現今外鄉人多了,酒肆食肆都有了三道茶,就是展示我們桑蠶的好客之心。
”
“來桑蠶,吃三茶,如親友!”
說書人似乎又講了個故事,許是故事新奇,贏得滿堂喝彩。
三人可算是酒足飯飽。
懷玉邀兩人去羅府,竺葉對此無所謂,便看向了長渡,長渡搖了搖頭,懷玉還想再邀,便見大師兄已然站了起來。
他從未見過大師兄喝酒。
這算是第一次。
可大師兄許是酒量太好,面上依然是冷然又平靜的神色。
懷玉不由嘆服。
他想,大師兄果然是大師兄,什麽都好。
什麽都好的大師兄出了酒肆迎着夜色走了兩步,他似乎想到什麽,又停在原地,如同木偶般轉過身,倒了回去。
竺葉不滿的看着他,踹了踹他的小腿:“你幹什麽走這麽快!”
長渡垂眸看她,一動不動。
竺葉瞪他一眼,卻見他伸出了手。
竺葉惡狠狠的伸手拍了下他的手:“你是不是在挑釁我?”
她話畢,卻覺手被緊緊握住。
竺葉下意識的掙紮了兩下,踹了踹他的小腿:“你幹什麽?”
她掙紮時,無意識的瞥了長渡一眼。
卻見長渡眼睫微垂,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視線過于關注。
死死的黏在她的身上。
竺葉晃了晃身體,那視線依舊黏在她的身上,她奇怪的皺了皺眉,踮起腳,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他依舊不動。
魔怔了吧!
竺葉氣得踢了踢他的小腿。
她出了氣後,才發覺長渡還一直盯着她看——好生奇怪!這少年道士長了張冷然又平靜的臉,就算哭得時候,表情也不變,很少正眼看人,怎麽突然這般看她?
竺葉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奇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白淨的面、說話間有一酒窩溢出、嫣紅的唇。
竺葉沒等到回答,她剛想生氣,卻發覺長渡的視線向下,她從不關注旁人視線,頭一次聚精會神的盯着長渡的眼睛。
烏黑的瞳孔。
視線緩緩向下。
像一張網,滑過眼睛、鼻頭、酒窩、最後來到唇瓣。
竺葉發覺,
他在盯着她的唇看。
這有什麽好看的?
竺葉不解的皺了皺眉,又踢了踢長渡的小腿:“走了,走了!”
好歹是習武之人。
長渡身形一動不動,他盯着她,忽然道:
“我剛才…不會有意忘記你的。
”
竺葉雯時大怒:“你竟然敢忘記我!我這麽一個大活人!你剛才忘記我什麽了!”
竺葉話畢,見長渡又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她氣得面頰紅紅,伸手鎖住他的脖頸:“你憑什麽一直盯着我看!”
長渡眼角微紅。
竺葉無意識想要松手時,卻見長渡伸手,她以為長渡要攻擊她,下意識用力。
他的指腹,卻落在了她的面上。
竺葉被燙得一哆嗦,卻松了松手。
力道松懈時,沒有想緻對方于死地的戾氣,冰涼指腹、滾燙皮膚,在夜色遮掩下,卻帶着些撫慰和暧昧。
“紅紅…的。
”
他說這話時,幾乎靠在她的身上,眉眼微垂,眼角紅意明顯,視線緊緊的盯着她看。
“你才紅紅的!”
竺葉下意識反駁。
盡管牽着手,但長渡向來離她有一步遠,這是頭一次幾乎沒有嫌隙的靠在她身上,竺葉好奇的湊上前,伸手點了點他的睫毛:
“你怎麽了?”
她指腹剛點到他的睫毛上時。
卻覺他的烏瞳裏好像蘊了層水光。
竺葉慢半拍的收回了手,她在秋露白醇厚的酒氣裏,這才意識到一點。
“你是不是喝醉了?”
可他隻喝了一點。
長渡斂了斂睫毛:“我沒有喝醉!”
竺葉看着他面上的紅暈,已然認定他喝醉,她聞言擺了擺手,堅定道:“你就是喝醉了!”
她話音一落,忽覺裙擺一揚。
竟是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