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咬喉結(兩章合一)
待所有蝴蝶下墜時,李承之已然控制不住吃驚的聲音,他的眼睛更紅,面上神情似笑似哭:
“天賦一說,原從不是虛言。
”
他言此,竟是氣得暈死過去。
竺葉疑惑的摸了摸腦袋,就見這少年道士睫毛微垂,指了指她右邊颞部,她苦惱的抓了抓頭發:“這個部位,算了,也不好編進去。
”
她抓過長渡手中的青綠絲縧,難得有禮貌的道了句謝,便随手将絲縧纏在腕上。
可腕上有紅線。
青色絲縧纏在紅線上,可紅線的另一頭是他,似是纏在他的手上一般。
長渡垂了手,他的指尖微屈了下,喉結不自覺的滾動,微偏了頭。
正在此時。
卻見白煙袅袅,融在空氣中。
竺葉轉頭看去,她分辨出,
那是蠱成的标志。
引蝶跪在冰棺面前,朱砂紅袍如花瓣張開,滿頭青絲僅用白帶纏繞,垂落至腰間,發梢根部緩緩變白。
生機被緩慢抽走,裸露在外的皮膚生出了紅色紋路,紋路越擴越大,直至蔓延到她的面上時,這才瞧清楚,是蝴蝶紋路。
竺葉本就不是好相與的性子。
剛引蝶偷襲她的事情,她此時正要出手,手卻一頓,盯着引蝶面上蝴蝶紋路,蝴蝶栩栩如生,寄生的土壤卻滿是皺紋,似要破土而出。
竺葉雯時想到一蠱。
寄生蠱,古往今來,有天賦的控蠱者生來便能操縱一樣蠱蟲,後世将此,稱為本命蠱,此蠱寄生于有強烈執念的控蠱人身上,可達長生不老。
可畢竟是傳說中的事物。
竺葉從未想到此為真,雖如今見了這一幕,但她對“長生不老”四字依舊存疑——這說是長生不老,卻跟像是半生不死,如同傀儡般存活于世間。
隻為一執念。
竺葉犯不着為個死人計較,她眉眼彎彎,更多是好奇:“你既然知道禁書蠱蟲,為何不制複生蠱?”
而此時,
引蝶滿頭青絲變白,她的半邊面頰被蝴蝶覆蓋,另半邊面卻如同二八年華的少女,她似木偶般歪了歪頭,也沒看竺葉,聲音極低道:
“他所有在意的人都死了,活着肯定也無甚意思,還不如贈他一場美夢。
”
竺葉眉眼彎彎笑道:“可你還沒死啊。
”
或許她存在的本身,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慰籍。
引蝶歪頭看她,又垂頭看向冰棺,未置一詞。
他在意嗎?
人已死了,誰也不知道。
執迷不悟。
就為這不知是否為真之蠱,
耗時七十年,不人不鬼,踽踽獨行。
而此時,蝴蝶紋路已然滿布引蝶全臉。
李承之在此時醒來,又被這幅模樣吓得昏厥。
她模樣可怖,似是惡鬼,聲音卻輕,雙手合十作一手勢,以似惡鬼之身加以最誠摯的祝願:
“蝴蝶媽媽佑他,來生順遂,平安喜樂。
”
塵世于他如煉獄,她隻想贈他一場美夢。
話音落,朱砂紅袍垂落,身姿成弓形跪趴着抵于冰棺之上,寄生蠱蟲破土而成,蟲子掙脫白繭,蝴蝶蹁跹,依戀不舍的包圍着冰棺。
正值此時,臺階之上“轟隆”聲,似觸發了什麽機關,冰棺下墜時,突然間地動山搖,石子紛紛墜落。
體型強壯古銅色皮肉的何樾背着芸娘,慌不及路的闖了進來,他似乎也沒想到碰見長渡竺葉,下意識微怔,又揮手喊道:
“外面有好多人!”
果不其然,
漆黑甬道上湧進許多身穿紅衣的年輕男女,長渡一眼掃了過去,認出是周邊城鎮近日成婚的年輕夫婦,卻見他們都是閉着雙眼,面露微笑,齊刷刷的走着。
隻為預防最後一滴情人淚是否為真,
她竟抓了周邊城鎮十幾對新婚夫婦。
而李随,兜兜轉轉七十年,于子孫身上下咒術,到了最後,卻依舊摸不清畫中人的行事。
就在這一回首的片刻,忽聽一尖叫聲。
長渡偏頭,瞧見李承之抱着左手,蹦跳着尖叫。
他左手上有一燒傷的痕跡。
皮肉裸露,滿是血跡。
而那臺階之上的冰棺已然沒了蹤跡。
因紅線緣故,長渡竺葉莫名其妙不能離開三步距離,隻是剛一人面向石門而站,一人面向冰棺而站。
竺葉似乎在嫌棄李承之蠢,沒好氣的說道:“他碰了下冰棺,手好像就被燙傷了一樣。
”
“他自己不想想,別人家的珍寶怎麽可能讓他人輕易碰觸?”
她話畢似拿到什麽,這才偏頭,卻剛好撞住長渡的肩膀,她氣得更是面頰鼓鼓,捂着鼻子指着他罵道:“疼死我了,蠢貨!”
花草經雨的清幽香氣彌漫。
長渡吓得後退一步,紅線卻忽然扯動。
竺葉趕忙前進一步,氣得面頰鼓鼓,低罵着紅線蠱蠱蟲,卻忽覺一柔軟手面,覆蓋在她的面上,她疑惑擡頭時,那少年道士又匆匆放下手,斂眸不看她。
竺葉皺眉看他:“你摸我幹什麽?”
鼻尖紅紅。
長渡身體僵硬,睫毛下垂時遮住那雙滿布春水的眼,更顯得面頰輪廓淩厲又冷然,他偏頭不說話時,忽聽到鈴铛響,紅線微動,他下意識俯身時。
卻覺一柔軟唇瓣落在他的喉結。
濕潤的、微涼的觸感。
貼在皮上、呼出的熱氣似透過筋脈傳至血流,熱氣太重,似蒸發了血液水分。
他好渴。
渴到渾身更燙,連吞咽這般簡單的動作都不敢做,生怕不屬于他身體的、柔軟的唇瓣脫落般的,長渡斂了斂眸,強行壓制住眼底澀意,垂頭時,望見了她錯愣的眼。
随即感受到了濕熱的舔舐。
似是初生的雛鳥正以本能觀察外物。
他身體微微發顫,下意識想要後退時,卻觸及她好奇又疑惑的眼睛。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純粹又明亮。
長渡莫名想起他在那場強搶民女周遭遇到竺葉的場景,他欲尋客棧,視線一落,卻在看見了她的背影。
她那時,正擠進人群。
衣袍如鳥兒般歡快的垂落。
現今,鳥兒似垂在他旁邊了。
竺葉本看他不說話,正想踮腳貼他唇上,看他哭,可誰知他突然俯身,猝不及防間,唇瓣落在長渡的喉結之.上。
竺葉好奇的舔了舔他的喉結,又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好奇怪,她為什麽沒有
竺葉氣得咬了喉結一口。
她咬得不重,未破皮,自然無法接觸血肉筋脈骨骼,可這位置本就敏感,滾燙的皮肉血脈似乎因這疼意而緩。
但油沸騰時,
一滴水,隻會讓油更沸。
長渡強撐着面上的冷然,他驀然後退一步。
兩人間的距離終于拉開一步。
這才是師伯所說,
人同人之間的正常距離。
竺葉蹙眉看他:“蠢貨!你又幹什麽!”
長渡冷然又平靜的看她,可因喉結上的咬痕、全紅的耳根,沒了平常斂眸時的淩厲和冷靜:“我們…不能…這樣。
”
竺葉更不解,她氣勢洶洶:“不能什麽樣?”
長渡艱難的移到她的粉唇上,又艱難的看了看自己,正想說話時,卻聽“轟隆”聲響,似是石門關閉,他驀然轉頭時,卻不見了李承之的身影。
他雯時蹙眉,轉頭時,視線瞟到探頭盯着他們看的何樾芸娘兩人,身體雯時更加僵硬,他強撐着冷然的面,平靜的想要說話。
卻聽到更大的“轟隆”聲響。
石子紛紛墜落,似要塌陷時。
竺葉也聽到此聲,她暫時放下不高興,快速的指了指那群新婚夫婦:
“他們體內均有幻蠱蠱蟲,跟着他們走,肯定能離開此地。
”
.
出古墓的時候,恰好下了小雨。
春雨淅瀝,草木生香。
竺葉坐在枝桠上,看着長渡将最後一對新婚夫婦送回家,她折斷一截枝桠,劈頭蓋臉的砸到長渡的臉上,惡聲惡氣道:“行了吧,能走了吧。
”
長渡接過枝桠,他皺眉表示不贊同:“樹…長得好好的,你…怎麽能…摘掉它呢。
”
他半蹲下身,尋一泥濘地,垂首栽好樹枝。
竺葉沖他翻了個白眼:“假惺惺。
”
她不高興的皺着臉,那架勢似乎想跟長渡打上一架,又害怕這紅線抽瘋将兩人纏在一起,邊罵邊說道:“我還想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你憑什麽出門?”
長渡無奈的撥了撥腕上紅線:“這是…你的東西。
”
又不讓斬,又不讓弄壞。
竺葉更氣了,她的眉眼紅紅:“我就練成這一隻紅線蠱蠱蟲,弄壞了,你賠給我啊?”
就一隻嗎?
那還用在他身上。
長渡微愣,耳根有些發紅。
他撥動紅線是,竺葉隻覺胸口有些奇怪,軟軟的癢癢的,她氣得搖晃了搖晃紅線,又以葉面吹曲,默默的跟這紅線蠱蠱蟲較勁着。
這紅線蠱蠱蟲簡直有病!
怎麽莫名其妙的出現!
兩人一離開三步遠,它便快速收緊,将兩人纏在一起,怎麽都無法分開!
她較勁了一會,沒較勁過,惡狠狠的瞪了長渡一眼,沒理也不饒人:“那也是你非要大半夜出門?!”
“你大半夜不出門,我能在這淋雨?”
長渡仰首看了看她的青綠油紙傘,默了默,站起身,大紅喜袍微揚,眉間落了碎發,微攏着眉眼,烏瞳看她半響,伸出手,輕聲道:
“下來,我帶你回去睡覺。
”
他伸出手。
掌面幹淨白皙,指節又長又直,掌紋清晰,似給人一種安穩感。
竺葉将油紙傘往後移了移,警惕的看着長渡:“你可別想蹭我的傘!”
她話畢,這才反應到長渡說了,下意識的抽出腰間長鞭,揮了過去,怒氣沖沖:“你敢命令你姑奶奶我?”
長渡本能抓住她的長鞭,這讓竺葉更怒,她下意識一提長鞭,紅線卻因她的動作微揚,又快速收緊,直直的将她往長渡身邊扯。
竺葉被扯過兩次,已然摸清規律,趕忙一手抓住枝桠,等紅線沒了動靜,她便更怒,怒氣将她的面上都染了層紅意,暗罵道:“蠢貨!”
也不知在罵紅線蠱,還是在罵長渡。
竺葉一垂首,瞥見長渡正仰面看她,正要生氣時,她眼珠子一轉,似想到什麽注意,面上酒窩淺淺露出:“小道士哥哥……”
可這招太為兇險。
長渡仍是吓得後退一步,紅線立馬繃直,扯着兩人靠近。
竺葉一時沒想到長渡又後退,明明他在古墓裏都沒流眼淚!
她氣得一時忘了反應,竟是直直的撞進長渡的懷裏。
大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