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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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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天意 聞言李承之古怪的看了眼羅懷玉。

     他/媽的,這個傻子是來看他笑話得嗎? 還沒等李承之破口大罵時,卻聽見羅懷玉平淡無波的聲音: “人的生命至多百年,為何控蠱人能平白多出數十年?” 李承之沖他翻了個白眼,肘部抵在桌面,随手拎着個茶杯,往嘴邊倒水,含糊不清道:“你腦子他/媽的是不是徹底撞壞了!你問我這種東西,我他/媽的能知道?” 羅懷玉往後仰了仰,避免李承之的口水飛到他身上,李承之噴出口水:“你他/媽的還敢嫌棄我?” 羅懷玉垂首看着袖邊的水跡,按耐想将李承之打上一頓的怒意,他面無表情的站起身。

     李承之明顯是個瘋癫的惡心玩意。

     他真是腦子有病,才想着過來問李承之此事。

     李承之擦了擦嘴邊的水漬,他掃了羅懷玉一眼,看見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就太陽穴生疼,疼得他趕緊閉上了眼睛,嘴裏還在道: “你他/媽能不能別闆着張死人臉!看得讓人直惡心!” 他說到此,還配合得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羅懷玉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正準備走時,李承之似乎發完了瘋,手掌抵在桌面,頭顱垂着,眼皮卻掀着往上看: “你能不能有點耐心啊。

    真他/媽令人無語,說不了兩句話就走,你他/媽趕着投胎呢!” “行行行,我給你說,蝴蝶女死了,就在青行鎮,變成蝴蝶飛走了!操!我他媽的這話怎麽像是哄小孩睡覺的故事呢!真不騙你,就變成蝴蝶,還是那種紅色的蝴蝶,我真他媽的這輩子都沒見過純紅蝴蝶,那純紅蝴蝶跑了!” 羅懷玉一直沒說話。

     好像自從全家被滅門後,他就常常沉默,此時依舊如此,面上表情很淡,唯獨那雙眼睛一錯不錯的看着李承之,李承之剛擡起腦袋,就看到羅懷玉那雙眼睛,吓得連聲“操”了句:“你他媽是不是想吓死我啊!往哪兒一站,跟個屍體成精似的!” 李承之吓得直想嘔吐,剛垂下腦袋,就聽見羅懷玉幽幽的問了句: “百年前,黎朝建國時,控蠱人大多滅絕。

    ” 李承之還沒回話。

     “哐當”一聲,門被打開。

     他擡起腦袋剛想罵羅懷玉時。

     穿堂風呼嘯而至,劈頭蓋臉的砸在他的面上,李承之艱難的“操”了聲,起身去追羅懷玉時,卻發覺廊上已然沒了人影。

     他揉了揉頭發,低罵一聲。

     蜀山的人,真他/媽的,一個個跑得跟兔子似的,生怕趕不上投胎。

     . 羅懷玉拐進屋內,屋內師兄弟都去了鎮內,現今就剩他一人,他垂首坐在椅凳上,俯身似是在畫些什麽。

     每當提起苗疆物什時,父親就驚恐的去祠堂燒香。

    羅家滿門被滅後,他去祠堂燒香時,無意中按動一暗門,瞧見了父親竭力掩藏的秘密——黎朝建國後,百年中,羅家被滅門過兩次,如若算上此次,便是三次。

     桑蠶鎮內四大富商。

     除了阿桃姐姐全門被滅,其餘三家都還剩下一個孩子——這和族譜記載得一模一樣。

     其餘富商家內的族譜也亦如此。

     就好像是故意的,故意剩下一個孩子,讓這些孩子知曉一些事情,此後戰戰兢兢的活在世上,等後輩忘卻這些慘痛的記憶時,再來一次滅門。

     反反複複,如同一個詛咒。

     如若是這般,阿桃姐姐便是被誤殺的。

     桑蠶鎮養蠶織布,或許,百年前的桑蠶鎮,富人遍地走,而現今,隻剩下四家,或許是死得隻剩下四家了。

     羅懷玉渾身發冷,他幾乎握不住筆,牙齒不住的戰栗,用盡全身力氣勉強讓自己提筆勾勒。

     他不是長子,父親從未給他說過這一事。

     但阿桃姐姐是家中唯一的姑娘,他幼時找阿桃姐姐玩耍時,見過阿桃姐姐在提筆畫着什麽。

     少時記憶過于模糊。

     他睡眼惺忪的掀開眼簾時,卻被宣紙正中的蛇吓了一跳,阿桃姐姐見他被吓到,趕緊将宣紙塞到書中。

     他幼時雖膽小,但卻是個好奇性子。

     他趁阿桃姐姐離開,又偷偷将宣紙翻了出來。

     那蛇位于正中。

     旁邊還有三樣動物。

     可記憶實在是過于模糊。

     他反複想要将記憶中的模樣畫出來,卻始終不得其解,直至洪水那日看到竺葉馭出的黑蛇。

     那蛇體雖通黑,但模樣卻像極竹葉青。

     羅懷玉将右下角的小黑蛇塗成青綠色。

     蝴蝶故意畫得有些大。

     塗成紅色費了些勁。

     蜘蛛要稍小些,卻比小黑蛇大些。

     他緩慢的将蜘蛛塗成墨藍色,許是快要知曉答案,羅懷玉的手顫得不成樣子,腕骨抖出的痕跡幾乎要将下面一張宣紙浸潤。

     他畫好後,艱難的深呼吸着。

     屋內過于安靜,他幾乎能聽到窗外樹梢上的鳥鳴聲,落下最後一筆,他閉了閉酸澀的眼睛,眼皮掀開時,他聽到聲皮肉的撕扯感,還沒反應過來時,視野就被宣紙上大紅大綠的顏色占據。

     什麽……什麽都沒有。

     羅懷玉的手攥緊又放松,本來放在宣紙上的手卻無意識滑落到腿旁。

     窗戶開了個縫,微涼的風透過窗,鑽進羅懷玉的脖頸裏,他幾乎感到刺骨的涼意——有種被耍得團團轉的涼意。

     他剛移開視線。

     風卻将宣紙吹走,露出下面的紙張。

     上面似沾染了大紅大綠的墨跡,羅懷玉糟心的捏了捏眉心,他站近些,正準備将宣紙收走時,指腹卻不經意碰到墨跡。

     他煩躁的将宣紙拿起來,眸光卻一凝。

     他看見宣紙上的污漬。

     ——我們做錯了一件事情。

     要世世代代,祖祖輩輩的以身殉葬。

     窗外的雀鳥還在叫,一聲接着一聲,活像是個傻子。

     . “噌”得一聲。

     竺葉耳尖動了動,她從長渡的懷裏探出頭,視線準确無誤的鎖向西南角的方向,隔着重重綠影,她隐約瞧見峭壁上的人影。

     竹葉青攀爬上枝桠,尾巴死死的纏上綠葉,探着腦袋望向峭壁上,躍躍欲試似的準備彈射出去。

     利器破空,雀鳥被驚得揮舞着翅膀飛走,帶起林間樹葉簌簌而響動,竺葉的耳尖又動了動。

     前方在打架。

     意識到這點時,竺葉難得生出幾分興味,琥鉑色的瞳孔似乎有綠意一閃而過,發梢的小鈴铛因此微微晃蕩,她躍躍欲試上前時,腰肢卻被四指按壓住,她蹙眉望過去時,下颌卻先一步被長渡擡起。

     竺葉氣得瞪他一眼:“又怎麽了?” 她的瞳孔泛綠。

     她在興奮。

     怎麽一看見熱鬧的場景就高興。

     在他身邊都沒這麽高興。

     可她這段時間總是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來了件能提起她興趣的事情,他理應高興。

     可他并不想讓竺葉看其他人。

     但竺葉總是對一切事情都好奇,她好奇天邊的雀鳥是怎麽飛的,好奇地面上的樹苗是怎麽長成的,好奇河面上的花燈是怎麽做的。

     她和人說話,也總是笑眯眯的,露出面頰上的酒窩,故意套近乎的時候,還會喊旁人“哥哥姐姐”,戲弄人的時候,也會露出兩顆小虎牙。

     年幼在學堂時。

     她總能和一群人在一起玩鬧,她會笑嘻嘻得和同窗在學堂上傳小紙條,還會偷偷梳辮子,她會為旁人打不平,還會輕而易舉對旁人許下承諾,可她轉頭又忘得一幹二淨。

     總有新奇的事物在引誘她。

     總有惡心的男女在勾引她。

     她的視線總要停留在別的地方。

     如若能把她鎖起來就好了,可将她鎖起來的話,她肯定要和他鬧別扭,他不想和她鬧別扭。

     如若能斬盡世間一切事物,那便好了。

     那這樣的話,世間便隻有他一人,她隻能永遠陪着他。

     竺葉見長渡一句話也不說,她氣得伸手扯了扯他的面頰,等她松開手,瞥見長渡面頰上的紅意時,她才得意的看了長渡一眼:“就你知道闆着一張臉啊!下次我也一句話不說,就闆着張臉盯着你看!” 她的指腹軟軟的。

     長渡的喉結滾了滾,還沒等他說話時,他便瞧見竺葉的耳尖動了動,她的眼簾微垂,興緻盎然的往懸崖峭壁上看去。

     隔得有些距離。

     隻能隐約聽見“唐門暗器”等話術。

     長渡厭煩的掀了掀眼皮,心裏湧現的燥意讓他忍不住提劍殺了那群人。

     怎麽又開始出聲了? 又開始引誘他的乖乖了。

     竺葉轉了轉眼睛,她先是驚奇的啊了聲,又道:“長渡,那是個峭壁,我們要找的藥老會不會就在哪兒啊?” 她話畢,移了移腦袋,望向長渡,無意中望見他頗有些厭煩的眸光。

     他的視線明顯不是對準她的。

     但竺葉眼前雯時一亮,她又馬上垂下眼皮,推了推長渡的胸廓,音調微揚:“好啊!你竟敢嫌棄我!你是個壞蛋!我不想同你說話了!” 長渡沒想到她突然發難,怔忪間,下意識想要給她道歉,手腕微松時,竺葉便像個狐貍似的從他的懷中溜走。

     她幾步落到地面,身影迅速向前。

     竹葉青從樹梢上竄下,熟練的卷在她的腕骨上,她走動間,發梢上的鈴铛随着她低頭的動作而晃蕩着,她似乎瞧見了裙擺上沾到的泥濘,有些嫌棄的提了提裙擺,興高采烈的往熱鬧處跑去。

     她甚至沒回頭看他一眼。

     長渡垂了垂眼簾,盯着她落在自己袖間的小鈴铛,指尖繃得發白,看了會兒,才伸手将鈴铛攥進手心。

     總歸是跑不掉的。

     正如落在他手心裏的這個鈴铛。

     等此間事了,他要将鈴铛戴在她的項間。

     他要占據她全部的視線。

     風聲漸大,吹得樹梢微微晃動,竺葉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她奇怪的伸手碰了碰額頭,又很快放下手,腳步不停的趕到懸崖邊上。

     可竺葉剛出密林時,一道暗器幾近擦過她的命門時,她抽出腰間的長鞭,甩向暗器,自身後傳來陣淩厲的劍氣,越過峭壁上的枯木,斬向暗器來源處。

     似有人驚呼了聲,緊接着湍急的水流卷着水花而行。

     竺葉翻了個白眼。

     長渡又來搶她風頭! 竺葉這般想着,故意不去看身後的長渡,好奇的探頭望向峭壁下,視野卻被一張頗有些蒼老的面容占據,她眨了眨眼睛,望向老人手中的繩索,無辜的碾了碾腳下的繩索,腰間的風鈴微動,她歪了歪頭: “不應該啊,小老頭,你明明沒有內力啊,怎麽可能攀爬得動這麽陡的坡面呢?” 聽聞竺葉的話,老人面上略有些讨好的笑容雯時收了起來,他沖竺葉翻了個白眼,被氣得胡子一顫一顫的:“你這後生,說話可真難聽!” “什麽叫我怎麽能爬動!別說是陡坡,我年輕時連爬三座山都不帶喘一聲的。

    ” 竺葉故意探了探頭。

     老人頓時捂了捂懷中的東西。

     “你懷裏帶着什麽好東西呢?你拿出來得話,我就考慮考慮将你拉起來。

    ” 竺葉露出兩顆虎牙,她笑眯眯的看着老人,腳尖踢了踢繩索,繩索微微晃動,老人趕忙抓緊了繩索,他大聲“欸”了幾下,又趕忙清了清嗓子: “別別別!” “我這一把老骨頭可經不起碰撞。

    我讓你看,我讓你看,你把頭探過來,我就讓你看看。

    ” 竺葉轉了轉眼睛,她慢慢探過頭,說起話來,尾音拖長:“不許騙人呢!” 老人抓緊繩索:“老朽都一把年齡,騙你這種小年輕幹什麽?” 他話畢,就在竺葉靠近他時,須臾間,一把白粉直沖竺葉而來,老人迅速的爬上繩索,他“嘿嘿”幾聲:“就是專門騙你這種……” 他話音未落,卻見那少女腰間冒出雙手,徑直将少女拉*進懷裏,白粉随風而飄,露出張眉間含有朱砂的清冷面容。

     可他的話音已出。

     “小年輕的。

    ” 他話畢,袖間卻一疼。

     老人低頭看了眼,一銀蛇很早便纏上他的腕骨,此時正龇牙咧嘴的盯着他看,老人吓得拍了拍胸廓,哭訴起來:“哎呦,你們這些小年輕,一個個都不尊老,我這老年人被你們吓出個好歹,可真要心髒一停見了閻王啊。

    ” 竺葉扒着長渡的衣襟,她仰面看向長渡,剛想說話,便瞧見長渡冷然的神色,迅速轉了轉眼睛,先發制人道: “都怪你!都怪你同我鬧脾氣,讓我才不小心中了道,弄得我的眼睛都進沙礫了。

    ” 長渡本冷着臉看她,此時哪怕知道她在說謊話,也不免俯了俯身,伸手去碰竺葉的眼皮,放輕聲音道:“我看看。

    ” 竺葉被他的舉動,弄得吓了一跳。

     她本就知道那個小老頭不可能會讓她看,自是警惕着他還留了後手,如今完好無損根本沒有受傷,生怕長渡拆穿她的謊言,她趕緊道: “吹一吹,吹一吹就好了。

    ” 長渡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的面容,見她果真無事,才吹了吹,放輕聲音配合她道:“還疼嗎?” 竺葉轉了轉眼睛,她伸手抱住長渡,眉眼彎彎的看着他,偏頭親了親他的面頰,聲音清脆:“長渡好厲害!吹一下,我就不疼了!” 長渡猝不及防被她抱住又被她親了下,本來故作冷硬的眉眼無意識的軟化下來,他垂着眼簾,盯着她看。

     他的阿木本就年幼。

     好奇也是正常的,他怎麽能同她生氣呢。

     阿木沒有錯,都是旁人引誘阿木的。

     本來想趁機溜走的老人趕緊用手捂住了臉,五指卻分開幾條縫,眼睛滴溜溜的望着兩人看,“啧啧”幾聲道:“欸,還是年輕好啊。

    ” 他話畢,就見那根本沒有正眼瞧他的青年倏然提劍,劍氣劃過他的衣襟,猩紅小花從他的胸間裸露出來。

     這青年的劍太快。

     老人微愣,卻又馬上讨好的笑了起來,他便笑便将花塞進衣袖間:“少俠真是好身手,哈哈哈,我家中尚有老母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孫子,小孩子就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小花。

    ” 他便說便拱手:“哈哈哈哈我急着趕回家給我那老母做飯,少俠及這位女俠的救命之恩,我來日再報。

    ” 他腳底剛一抹油,長劍便擋住他的出路。

     竺葉轉頭看向老人,咦了聲,奇怪的指了指自己道:“我們很像傻子嗎?” 老人止住腳步,他伸手抹了抹臉,剛要裝瘋賣傻時,故技重施時,聽見身旁的青年冷淡的喊了聲:“藥老。

    ” “藥?什麽藥?什麽老?” 老人面露茫然,望着長渡,卻見長渡一掀衣袍,脊背挺直跪于原地,朝他叩首道:“剛多有冒犯,晚輩同您賠個不是。

    如若您有什麽需要,盡可以找晚輩。

    今日晚輩是來尋您治病。

    ” 老人略有些混濁的眼球慢慢變得清明,他負手站在原地看向面前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眉心有一朱砂。

     是苗疆的守宮蠱。

     苗疆守宮蠱,是用來驗貞的存在——如若同蠱主以外的人洞房花燭,朱砂便會消失,但若與蠱主洞房花燭,朱砂便會越發紅豔。

     而蜀山所說的光風霁月的大師兄頂着敵方的守宮蠱,歲歲年年,不見黯淡,反而越發明豔。

     藥老失笑的搖了搖頭,他又看向這年輕人的劍。

     戾氣太重。

     剛那一劍,将唐門殺手盡數擊于峭壁下。

     而剛挑開他衣襟裏的小花, 并不是為了認出他,而是給他一個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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