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中旬,四九城飄着細雪。
閻慶俞、李建民、鐵蛋三人裹緊棉襖鑽進菊兒胡同。
灰磚牆上的枯藤挂着冰淩,第三戶門楣下懸着的銅鈴铛結了霜花。
“砰砰砰!”
李建民哈着白氣叩響門環,裡頭傳來木軸的吱呀聲。
開門的老人穿靛青棉袍,兩鬓斑白卻腰杆筆直。
"雷師傅,我是納爺介紹來找您做房屋修繕的,納爺應該跟您說了吧。
"李建民笑着說道。
随即又從兜裡掏出批準動工的文件遞了過去,“這是街道的批準文件,咱的手續肯定沒問題,主要就是活兒,必須得做好才行。
”
閻慶俞站在旁邊,目光掃過門廊下堆着的刨花——新刨的榆木散發着清苦香氣。
"帽兒胡同查家的二進院?"
雷敬賢抖開信紙,眼角皺紋裡凝着木屑,"五架梁帶卷棚的宅子,光緒年間的規制。
"
說着,他忽然擡頭,看着李建民問道,"東廂房東北角是不是滲水?"
李建民一愣,"您怎麼知道?"
東西給了劉闖後,閻慶俞三人又跑了兩趟查家的院子,眼下沒雨,可東廂房頂的東北角,鐵蛋再次上去檢查了一番,上面的瓦礫早已破碎,瓦礫底下的那層土,明顯缺少一截,甚至于草坯都已經漚壞了。
"卷棚頂的垂脊要斜搭六分水,當年營造時若用了南榆木..."
老人轉身往院裡走,木底棉鞋在雪地上壓出規整的方印,"前些年去給他維修過一次,可治标不治本,時間一長,還是會有問題。
"
閻慶俞三人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堂屋裡生着鑄鐵爐子,雷敬賢從樟木箱取出黃楊木算盤。
算珠碰撞聲裡,閻慶俞看見牆上挂着的燙樣——紙紮的宮殿模型層層疊疊,金箔貼的鸱吻在煤油燈下泛着幽光。
“你們是想做房屋的修繕,以及少量的改造對吧。
”
李建民讓出位置,站到了閻慶俞身後。
“是的,雷師傅。
”
閻慶俞笑着說道,“那屋子有些年代了,想着在不動結構的情況下,将之修複一下,順帶着旁邊做一點小的改變,比如說,正屋旁邊修個茅房,将之與正房打通。
”
“淨房?”
雷敬賢翻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随即又低下腦袋。
這要放到前朝,怎麼着也得定個大僭越之罪!到底是年代不一樣了。
雷敬賢展開泛黃的營造則例,"先說好,即便有人介紹,我這工錢,也不會便宜一分一毫。
當然,修葺的手藝你放心,但凡有問題,分文不取。
"
閻慶俞點了點頭,笑着說道,“雷師傅的手藝我們自然是放心的,價錢您放心,該是多少,便是多少。
”
雷敬賢聞言,也總算松了口氣。
他們家自古以來便是給達官顯貴做房屋建設、修葺的,價錢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可自打建國以來,他們的買賣急劇下降,之前倒是有博物院的人尋過他們,讓其去博物院上班。
可雷敬賢當時不知道哪根筋扭住了,古物修葺的活我幹,上班,不可能。
自打那之後,他手上的活更是少了幾分。
又值災荒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