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到學校,柳家山小學果然是記憶中那個破敗殘缺的樣子。
耳聞陣陣清脆的朗讀聲,我突然意識到,穿越之後的第一個難題出現了——我根本不可能記得兒時的夥伴都叫什麼名字。
也不知道小學一年級的老師叫什麼名字,甚至都忘記了她的模樣。
幸好我還記得教室的大緻方位。
靠左手邊,但不記得是第一間還是第二間。
解決這個問題倒不難,有兩個辦法。
第一是站在學校外等一會,碰到熟悉的同學(我不認識人家但人家肯定認識我),一起進教室。
第二個辦法就是一間間去探頭去看,認識我的同學應該會打招呼。
與此同時,我又想起一件事來。
我記得我有三個姐姐,三姐隻比我大兩歲,前世應該是和我在一個小學讀書。
照理該當與我一道上學才是,怎麼不見人呢?倘若三姐和我一道上學,起碼我可以問她老師叫什麼名字,教室是哪一間。
難道穿越回來之後,連家庭成員的結構也會有改變麼?天,我不會變成獨苗吧?那可糟糕之極了。
前世雖然郁郁不得志,姐弟之間卻是相親相愛。
我可不想穿越一把,将親情都穿沒了。
“柳俊……”
我情不自禁答應一聲,擡頭一看,一個剪着齊耳短發的年輕女子正向我微笑。
我雖然記不起前世小學一年級老師的姓名與模樣,不過卻還記得是一個女教師。
瞧這女子手裡拿着課本,該當是學校的老師。
“老師好!”
我連忙恭恭敬敬地問候。
那女子一怔,随即眉花眼笑,連連答應,走過來摸了一下我的頭,誇獎道:“工作人員家的細伢子就是不一樣,小小年紀,這麼懂禮貌。
”
我不禁心中暗笑。
這有什麼呀,咱前世怎麼說也活了四十歲,二十一世紀的守法公民,這點基本的禮節禮貌哪能不懂啊?
人一高興,腦筋轉得特别快。
我想我是一個才上小學一年級沒幾天的小屁孩,這位老師居然一口就将我的名字叫了出來,十有八九就是一年級的授課老師。
“來,就要上課了,跟老師一塊進去吧。
”
果然不出吾之所料也,呵呵!
走進教室,我又犯難了——不知道坐哪個位置啊!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還好,一個小姑娘給我解決了這個難題。
她本來是坐在靠中間的位置(那時鄉村小學,不是一人一個座位,而是兩人共一個長桌一條長凳),見我走進教室,自然而然地往旁邊移動了一點,騰出一個位置來。
嘿嘿,這就是本人的座位了。
同學們,翻開語文書第五頁,這節課我們還是學生字……
我從書包裡取出用報紙包好封皮的語文書,翻到第五頁,看見上面寫着“日”、“土”等幾個漢字,還标注有拼音,不覺苦笑起來。
tnn的,老子前世在網絡小說裡隻看到穿越的種種風光好處,可沒有誰告訴我,若不幸穿越成一個七歲的小學生,一天到晚倒背雙手乖乖坐在教室裡認生字,口中念念有詞,什麼日月水土的,日子該怎麼過?
還有,前世的時候,我有一樁絕大毛病——無肉不飽。
一日不吃肉就饞得慌。
一九七六年的中國,正是物質極度缺乏的赤貧時代,不說吃不飽穿不暖,起碼也是吃沒好吃的穿沒好穿的,一日三餐蔬菜拌飯,又該如何捱過去?
郁悶ing!
如果說作為一個21世紀的穿越者,回到大革命末期的小學課堂,會認真聽講,去學早就熟悉得不得了的“生字”,那肯定是扯蛋。
事實上,整節課我都在胡思亂想,老師的話,基本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直到那位年輕的女教師走到我旁邊,輕輕敲了敲桌子,我才回過神來。
“柳俊,怎麼不寫生字?”
“啊……哦哦……好的好的……”
原來到自習時間了。
那時的小學一年級,每節課大約也就是學四五個生字,然後就瘋狂抄寫。
我不禁想起那個交警抓住違章的小學教師,欣喜若狂地叫她将“我違章”這三個字抄寫五百遍的笑話來。
急忙打開書包尋找紙筆。
居然是毛筆!
對了,我記得小學一年級時,就是用毛筆的。
那會子鋼筆絕對是奢侈品,在胸口别一支鋼筆的家夥,多半是個讀書人(初中以上文化),如果别兩支鋼筆,幾乎可以肯定是位工作人員了,說不定還是個幹部之類的。
假設居然别三支筆呢?對不起,那你小子一定是個修筆的!
修筆!
呵呵,當時還真的是有這個職業啊。
修筆能夠成為一個糊口的技術活,可見那時節鋼筆的重要性了。
怎能指望山旮旯裡的小學生人手一支鋼筆?
那麼鉛筆呢,也算奢侈品。
你想啊,當時一個壯勞力耕種一天下來,有多少收入呢?那可沒準。
生産隊是計工分的,青壯年男子每天12個工分,四十歲以上的男子和壯年婦女10個工分,上了點年紀的婦女和未成年的男青年8個工分或者6個工分。
一年下來,依據生産隊的收成來折算,如果收成好,每個人能分到幾百斤口糧和十幾元錢。
假如年成不好,又或者家裡人口多,借了生産隊的口糧,那麼到年底結算的時候,說不定還要倒欠公家的錢糧。
鉛筆作為在一種純粹的消耗品,用一點少一點,顯然不合适在鄉村小學大量推廣。
如此一來,老祖宗傳下來的毛筆就成了唯一合理的選擇。
一支小号毛筆,一塊墨,一個硯台,合共一毛多錢,省着點用可以對付一年呢。
換作二十一世紀,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手握毛筆寫字,那絕對是書香門第,立志要成為書法家的。
唉,我已經差不多有二十年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