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定遠伯
負責看藥的小将滿頭是汗地跑進來,見帳內的三個人不知為何沉寂得可怕,急忙剎住了腳步。
“小郎君、高将軍,方大夫。
”他雖搞不清狀況,還是慌忙行了個禮,盡職盡責地傳話,“兄弟們方才太忙亂,不小心讓雪水濡濕了藥方,有幾味藥的劑量看不清了。
”
他舉起那方子,難為情道:“于大哥叫我來問問,這幾個字……”
方未艾沉浸在往事中心緒難平,被驟然打斷,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
他嘆了口氣,接過藥方卻也沒看,斂袖站起了身:“頭幾回用藥最是要緊,半點錯也不能有,我還是親自去看着藥比較穩妥。
将軍好好歇息,我先失陪了。
”
高邈忙點頭:“辛苦先生了。
”
帳簾掀起又垂下,腳步聲逐漸遠去。
衛聽瀾默不作聲地撥了撥炭火,高邈看了他半晌,出聲道:“你怎麽想?”
“我能怎麽想?”衛聽瀾沒什麽情緒地說,“十五年前……那會兒我還在我娘肚子裏。
現如今定遠伯的屍骨都不知爛在了哪裏,前塵舊事,要查清楚談何容易。
”
高邈看他這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阿瀾……”
“你別想些有的沒的。
”衛聽瀾丢下手中的樹枝,“我雖是從湍城之亂中爬出來的孤魂野鬼,但定遠伯此人我連個鬼影都沒見過。
民間将他傳得神乎其神,大約不可盡信。
你若知道些什麽,與我講講?”
高邈看他面色如常,稍稍放了心,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梳理道來:“定遠伯江敬衡駐守北疆多年,深得民心。
如你所說,民間傳聞多有溢美之詞,卻也未必全然誇張……”
高邈慢慢回憶道:“他本是雁安人士,天資聰穎,少時被先帝召入芝蘭臺為皇子伴讀,頗受先帝賞識。
他還有兩個胞妹,同他一樣驚才絕豔,時人譽為‘大小江姝’。
據說江敬衡與先帝的第二子——也就是睿王,情誼十分深厚,後來江家還将大江姝許給睿王做了王妃。
”
“隻可惜盛啓末年,睿王奉命随軍出征,在北疆遭遇瓦丹伏擊,屍骨無存。
睿王妃傷心欲絕,出殡那天,竟當着衆人的面一頭撞死在了棺木上,隻留下了個年僅三歲的幼子。
”
“随睿王一同出征的江敬衡腰腹中刀,又被暗箭所傷,大約他就是在那時中了‘當孤’吧……據說他醒來後,聽聞妹妹殉夫而死,更恨透了瓦丹。
今上登基後,他便婉拒了留京做皇城營指揮使的差事,自請調任北疆。
那之後……他就在那苦寒之地,一直守到了死。
”
高邈說着,想起方未艾所言,中了當孤之毒每逢雨雪天氣會有徹骨之痛,心裏不禁有些唏噓。
衛聽瀾聽得若有所思:“盛啓末年……睿王、睿王妃身死,江敬衡中毒,盛啓帝駕崩,轉過年後今上登基,都是那會兒的事。
還真是多事之秋。
”
高邈隐約聽出些言外之意,斟酌道:“據說先帝的幾個皇子中,三皇子……也就是今上,與睿王關系最為要好。
今上登基後不久,就将睿王遺孤過繼到自己膝下當作皇子教養,又召了小江姝入宮為妃,許她親自撫養這個孩子長大。
不止如此,當年江敬衡在北疆初立戰功,今上便下旨封他為定遠伯,予以嘉賞,頗有些君臣相得的意思。
”
衛聽瀾冷呵一聲:“焉知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想欲蓋彌彰地補償一番。
”
高邈欲言又止:“你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時,好歹聲音放輕些。
”
衛聽瀾沒說話,在腦海裏把高邈說的話理了一遍。
江敬衡當年中毒是不是明安帝害的,他不能确定,但圖南山中的刺殺,不大可能是明安帝安排的。
畢竟他召自己入京,是為了拿自己做制衡朔西的棋子,又怎麽可能舍得讓到手的棋子出事?
高邈越想越覺得頭疼:“刺客的屍體我都叫人查驗過了,毫無線索,如今有點眉目的隻有這箭矢。
你與江敬衡毫無瓜葛,到底是誰,在十五年前想暗害江敬衡,如今又要害你?”
衛聽瀾無所謂道:“是不是同一個幕後之人還未可知,別着急啊。
反正一時半會兒查不清楚,先顧着你自己的傷吧。
”
高邈沒好氣道:“我是為了誰?有人要殺你,你半點不急?”
衛聽瀾說:“此事比我們更急的是皇帝。
方才我回來路上撞見了壽寧侯府的人,你且等着吧,澧京很快便會派人來了。
”
“壽寧侯府?”
衛聽瀾神色稍顯不虞:“嗯。
領頭的是壽寧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