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親爹
“師父對我傾囊相授,恨不得在短短幾年裏,将自己一生的心血盡數教與我。
”
祝予懷聲音很輕,“他大概早就想好了。
确保自己畢生所學後繼有人後,便能再無後顧之憂,拼上他的命去研制那要命的解藥。
我不知前事,這麽些年,也未能替他分擔半分憂愁,師父他……他心裏該有多苦啊。
”
方未艾緩了聲:“俞白的事牽扯甚廣,師父不告訴你,是不想将你也卷進去。
無需自責,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
師兄弟二人相對默然半晌,方未艾嘆了口氣:“我要說的重點,不在過往,而在眼下。
衛小郎君在圖南山中遇刺,這事的詳情我一個外人不好打聽,但有件事我能确定,高将軍所中之毒,正是‘當孤’。
不止如此,那支淬了‘當孤’的毒箭,原本是沖着衛小郎君去的。
”
祝予懷的心揪了一下,記起衛聽瀾身上染血的盔甲和追影滿身的傷。
方未艾憂慮道:“雖不能斷定要殺衛小郎君的和當年害了俞白的是不是同一夥人,不論是或否,幕後之人的身份都不簡單。
你在圖南山中已幫了他一把,倘若再與他交往過密,難保不會惹禍上身啊。
”
祝予懷越聽,越是覺得坐立難安。
有人敢公然在大烨的國都邊上行刺,這事已是駭人聽聞,現在得知刺客是沖着衛聽瀾去的,他更是替那獨在異鄉的少年憂慮不已。
“師兄的好意,我都明白。
”祝予懷鎮重道了謝,“衛小郎君重情重義,我斷沒有因莫須有的麻煩就對他退避三舍的道理。
師兄自己也冒着風險,堅持要替高将軍療毒,想來定然是懂我的。
這拜帖,還得勞煩您替我帶去。
”
方未艾無奈地笑了:“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罷了。
無論如何,萬事先顧全自己,你家中還有爹娘和祖母,別叫他們憂心。
”
提到家人,祝予懷的神色柔和下來:“我記下了。
”
祝予懷留方未艾用了午膳,親自将人送走後,便回屋歇下了。
他雖揣着心事,但勞累了一路,也實在是撐不住了。
撤去了地衣的屋子和兒時一般無二,床上被褥都是新換的,帶着淡淡的皂角香氣,他一挨着枕頭便久違地犯了困,一個夢也沒做,實打實地睡了一覺。
等祝予懷醒來時,屋裏已經一團漆黑,隻有半開的窗子漏下些月光。
他揉了揉眼,一個激靈坐起身。
這都幾時了?飯點恐怕都過了,曲伯怎麽都沒來叫?父親……父親回來了嗎?
他匆忙要下床,卻聽屋裏有人幽幽道:“醒啦。
”
祝予懷心頭一跳,不遠處桌上的蠟燭忽地亮了起來,他才看見桌邊坐了個人。
“父親……”祝予懷按着胸口松了口氣,“您怎麽在這兒坐着呢?”
祝東旭嘿嘿一笑:“這不是要給我兒一個驚喜麽。
”
祝予懷哭笑不得:“這大晚上的……”
黑燈瞎火的坐人屋裏,冷不丁出一聲,驚是挺驚的,喜從何來啊?
想到父親也許隻是想看他一眼,怕晃醒了他才不點燈,祝予懷又有些心疼。
他嘆了口氣,胡亂擺了擺手下床穿衣。
祝東旭看着兒子睡眼惺忪地往地上摸鞋,頭頂有一撮發絲睡得支楞了起來,跟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忍不住撫須微笑:“你娘還同我說你長大了……我看着,還和小時候一樣麽。
”
祝予懷還沒醒透,側着臉發出一聲疑問的鼻音。
隻是眨了下眼的功夫,祝予懷就看見他年過不惑的爹一臉神秘地湊了過來,當着他的面,一把把他要找的鞋提溜走了。
祝予懷:“……”
祝予懷艱難地說:“是啊,您老看着,是跟還沒長大似的。
”
祝東旭紅光滿面,隻當兒子是誇自己年輕。
他把那鞋擱到祝予懷拿不到的地方,又從懷裏摸出個布包來:“別不信啊懷兒,是真的有驚喜。
你看,這是為父攢了許久的銀兩,專門找人給你做的。
”
祝東旭意氣風發地将布包一抖,裏頭掉出兩隻鑲着雪白毛絨邊的棗紅色虎頭鞋。
“這東西真不好做,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才肯按照你的腳碼打一雙。
”祝東旭贊不絕口,“好事多磨啊,你瞅瞅這虎頭,這胡須,這支楞的耳朵,多精神!”
那鞋前臉的确繡得十分威猛,兩隻虎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祝予懷瞧。
祝予懷……
祝予懷覺得他爹被謝幼旻傳上了。
“爹,我今年十七了。
”他難以置信道,“我不在的這些年,您把幼旻當兒子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