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舊賬
衛昭餘光瞥見帳內,視線一頓,面上浮起不可置信的神情,連胡須都小幅度地抖起來了,最後霍地轉身,大步流星地往營地中走。
衛臨風直覺要糟,他爹這架勢,八成是去找趁手的家夥了!
“爹,爹……”衛臨風追了上去,看衛昭氣勢洶洶地抄起馬鞭,忙勸阻道,“阿瀾傷着呢!”
“我看他傷得輕了!”衛昭怒而震聲,“在京城混了兩年,好的不學,學了這輕踐人的下流風氣,竟敢輕薄好人家的孩子!”
衛臨風簡直有口難辯:“爹,不是您想的那樣,阿瀾拼了命地去瓦丹救人,那是動了真心的……”
“我看不是真心,是貪花戀色的私心!你別替他描補,今日不把他修理明白,老子管他叫爹!”
父子倆拉扯間,衛聽瀾也聽見了外頭的動靜,自己走出來了。
衛昭一眼看到他,攥着馬鞭往地上一甩:“臭小子,你過來!”
衛聽瀾知道自己受了傷跑不掉,隻能慢吞吞地挪過去,識相地往下一跪,讪笑道:“爹……”
衛昭拿馬鞭指着他:“別跟我嬉皮笑臉的,你自己說,你怎麽欺負別人的?”
“沒欺負。
”衛聽瀾觑着鞭子,鼓起勇氣道,“我屬意他,他也屬意我,我們是兩情相……”
“還敢扯謊?”衛昭火冒三丈地打斷,“祝家的獨子,會放着滿京的世家貴女不要,甘願跟着你吃苦受罪?你對着水坑照照自己,你配嗎?”
“我不配。
”衛聽瀾接話接得順溜,“但您當年還是個夥頭兵時,死乞白賴地追求我娘,不也沒對着水坑自暴自棄嗎?正所謂虎父無犬子,九隅能傾心于我,多虧您教得好。
”
“你,我……”衛昭差點被他繞進去,“我跟你那是一回事嗎?!”
衛聽瀾死皮賴臉道:“甭管是不是,九隅答應了跟我回家,您不能把他往外趕。
”
衛昭氣得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說:“我不管你使了什麽手段把人騙回來,等祝郎君醒了,你就去磕頭道歉,從今往後,不許再糾纏人家!”
“我不。
”衛聽瀾跪直了身,“我跟他好上了,誰也拆不開!”
衛昭當即就揚了鞭,怒道:“我怎麽養出了你這樣的混賬!”
“爹!”衛臨風眼明手快地截住了馬鞭,勸道,“阿瀾再頑劣,也做不出糟踐良家子弟的事,等祝郎君醒來,您問清楚了再罰也不遲啊!”
他邊說邊給衛聽瀾使眼色,奈何他弟弟這會兒犟勁上來了,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衛昭胸膛起伏,攥着鞭子的手都在抖。
三人僵持間,後面傳來猶豫的一聲:“衛老将軍……”
衛家父子三人都轉了頭,看見易鳴不知何時提着水桶回來了,在後面欲行又止。
他似乎是聽見了剛才的争吵,悄悄瞥了衛聽瀾一眼,尴尬地抓了下頭皮。
“其、其實吧,”他有些難以啓齒地說,“我家公子……不讨厭他。
您若真為這事打了他,萬一傷了殘了的,公子這輩子都要懷愧于心了。
”
聽了這話,衛昭臉上才露出幾分動搖,手上也逐漸松了勁。
衛臨風一看他怒意緩和,忙順勢把馬鞭接過來了。
衛聽瀾還跪着,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殷勤地補充道:“爹,‘不讨厭’的意思就是,他對我情根深……”
衛昭剛松開的拳又攥緊了:“你爹我聽得懂!”
挨打的危機算是解除了,衛聽瀾起了身,佯裝無意地往回走,盤算着賴在祝予懷的營帳裏不走了。
但衛昭豈會讓他得寸進尺,不僅把他轟回了自己的住處,還加派了人手在附近盯梢。
衛聽瀾不敢太造次,隻能委委屈屈地憋在自己的帳篷裏養傷。
祝予懷是第二日早晨才醒的。
衛聽瀾當時正在換藥,聽見隔壁的動靜,藥還沒敷好就想往外跑,被軍醫一掌扣住了。
沒有一個傷患能掙脫朔西軍醫的鐵掌,他像條在案闆上撲騰的魚,被強行上藥、捆上紗布,等折騰完之後再匆匆趕到隔壁,祝予懷已經被易鳴扶了起來,靠在軟枕上喝藥。
營帳不大,天光順着飄動的布簾傾瀉在地,熟悉的場景讓衛聽瀾心頭一撞,後知後覺地定住了腳步。
這裏是朔西軍營。
他忽然想起,祝予懷已經記起前世在朔西的那段日子了。
祝予懷喝藥喝到一半,餘光瞥見帳門口的人影,一時間忘了屏息,苦藥味鑽入鼻腔,熏得他咳嗽起來。
衛聽瀾被咳嗽聲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地飛沖進來,穩住了他手中的藥盞,又想撫他的背:“嗆着了?”
祝予懷背上還有傷,下意識躲了一下,咳嗽地擺手:“別碰……”
衛聽瀾看着他緊蹙的眉頭,手僵在了半空。
他果然在抗拒自己嗎?
祝予懷好不容易緩了咳嗽,見他滿臉的失魂落魄,疑惑地問:“你怎麽了?”
“我……”衛聽瀾毫無征兆地泛起淚光,在榻前跪了下來,“是我錯了,你打我、罵我、折磨我都好,怎麽解恨怎麽來吧。
”
祝予懷都聽懵了,趕忙去扶他:“你說什麽呢?你胸口的傷……”
“是我欠你的。
”衛聽瀾眼睛更紅了,“我活該。
”
祝予懷噎了噎,瞥了眼他胸口的位置,逐漸明白過來了。
自從在雁安醒來後,他也思量過前後兩世的相異之處,早就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猜到,衛聽瀾是有記憶的。
易鳴在旁邊一頭霧水,祝予懷擡頭道:“阿鳴,你先去歇一歇吧。
”
易鳴知道兩人是有話要單獨說,雖然摸不着頭腦,也隻能先退下去。
腳步聲遠去,帳內安靜下來。
祝予懷想往床頭擱藥盞,剛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