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主客之辨(二)
杜若洲間水木明瑟,莺莺燕燕語,掠過一室暧光。
阿元嬌嬌慵慵,如陷落絲錦被中的一朵醉蓮,嘟囔着:“我不起。
也不吃晨間茶了。
”
江客已穿戴齊整,返身往一床香軟中撈她,竹青袍上皺出了道道縠紋:“不許貪睡了。
”
阿元笑聲悶悶,隻往被內躲着:“誰叫你昨晚……那樣鬧我……”
她的臉頰紅做胭脂色,眼波蕩漾,濺出細碎流光,江客的手規矩了,眼睛卻不規矩起來,朝着她饧眼醉看。
阿元将臉一蒙:“你呀,人前規矩人後壞,隻可着我一個人欺負。
”
江客輕笑起來,将她面上的錦被一掀,朝她鼻尖點了點:“都是為夫的錯處,阿元便……罰我一罰?”
“罰你……替我做一客小點。
”
江客笑得揚揚:“好。
聽罰。
難的不行,簡單弄一客茯苓霜餅好不好?”
“嗯,弄好了咱們一塊兒送去繹心堂,看看母親如何。
”
江客應了,旋身出去,阿元撐着臉看他離開,竹青色的袍子倏忽而沒,她面上的笑影似褪未褪。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這便是她的良人君子。
一回圓水園,江客便在帏內纏得她這般,多少是因了江決的刺激。
阿元且笑且嘆,他既然心裏吃味,便由着他吧。
阿元起身,在櫥中摸出一件月白色的葛布衫子,上面繪了淡淡的婆娑竹影,唇邊笑起,正欲更衣,卻聽門外鬧出幾分雜聲。
“是誰?”
門外靜了片刻,方有聲道:“嫂嫂,是我。
”
阿元冷聲道:“怎麽?”
“不請我進去說話?”
“我晨起還未梳頭呢。
”
“那我替嫂嫂梳。
”
阿元攜了微微怒氣:“我算你的長嫂,你定要這般無禮麽?”
“北狄教化未開,我可學不會什麽長嫂如母的規矩。
”他說着又無賴地敲了敲門沿,“嫂嫂真要一直同我隔門說話?叫人看見了,也不算什麽好禮儀呀?”
如今阿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隻得一陣風兒似的着衣梳頭,将門開了。
江決掃了一眼她的垂髻、桃木簪與葛布衫,搖頭道:“江家也不至于短了你什麽,何必常日這般素淨。
”
“你鋪張由你,我素淨也由我,誰都不礙着誰。
”阿元将衣袖一拂,“倒是你,清早過來特意避了江客,又打什麽主意?”
江決以一種柔而媚的眼光看着她,嘴角噙着笑,阿元在那笑中驟然瞥見江王氏的影子。
人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江決便有比尋常女子更明媚的顏色。
隻可惜那桃花顏色中,總是摻着一絲陰雲,t一團慘霧,令人恻恻不安。
“我來同你道別。
”
阿元詫道:“你要走?去哪裏?”
“娘親病倒,你道她是為什麽病的?”
“江幫……底下人不安分?”阿元輕敲了敲指節,“你要先去摸排摸排四大幫?”
“不,車船馬駝倒是後話,我得先會一會如今的秘幫之主。
”
阿元恍然而悟:“倒像你的手段,不走正途,偏挑暗路子。
”
“其實……這些年也挺為難這‘假江玄’。
”
阿元聞言,眼眸一靈,朝他瞪視,江決卻似毫不在意,絮絮道:“他們孤兒寡母,料理起幫派不是易事,上欺下瞞,左诓右騙,都是常事。
他也倒明白什麽時候手腕強硬,什麽時候伏低做小。
隻是父族的江氏、母族的王氏,他都不甚親近,更兼之娶了一個一無所靠、空有美貌的妻子,所謂孤掌難鳴,你應當清楚……”
“情形十分的壞?”
“也不至于。
隻是如今江幫下轄的幾個幫派,羽翼已豐,主事人都比我們年長,資歷深厚、根基穩固。
得頗想點法子好好治住他們。
另外……幾處的安濟坊、義學堂,每年都是流水似的付出大筆銀錢……”
阿元斬釘截鐵道:“安濟坊與義學堂絕不能斷。
”
江決斜睨她一眼:“是啊,你那好夫婿還在義學堂讀過書習過武呢。
你不知道吧,段衮将他撿回來,丢在義學堂裏,他倒是比其他窮酸子出挑。
”
阿元雙眸泠泠生寒:“決少爺,嘴裏尖酸,眼裏刻薄,并不會使您更高貴。
顏回身居陋巷而不改其樂,比您可愛可敬多了。
”
江決見她口辭犀利,不以為意道:“你是啖肉食腥膻,視绮羅俗厭。
隻是,真跟着一無所有的江幫舊客過苦日子,你熬得住麽?養尊處優的……”江決湊近了她,呼吸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