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說書人遇上聽書客(五)
阿元食量淺,略用了些,便擱下筷子,在一邊替江玄倒了杯熱茶,支着臉看他。
小談擡頭見他們這副樣子,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你們是兄弟麽?怎麽膩歪得和小媳婦似的?”
阿元一聽這話,面上立刻起了飛紅,嘴上逞強道:“我們手足情深,你敢看不慣麽?”
江玄隻在一旁笑。
小談乍見這位公子這樣愉悅,随口道:“破冰兮,碎玉兮,公子之笑兮,泓泓汩汩……”
阿元蹙着眉:“也不知你又說什麽胡話。
你真叫小談麽?”
小談扒拉着火腿羹,得空應付了句:“小的,大名談行簡。
”
“名字倒斯文。
”阿元忍不住問,“那你爺爺叫什麽?”
江玄看了一眼阿元,阿元朝他吐吐舌頭。
小談仍在吃:“爺爺?爺爺就叫爺爺啊。
”
“那你的爹爹媽媽呢?”
“我不知道。
”
“你爺爺沒告訴你麽?”
小談吃得噎了一下,阿元忙給他遞一杯茶,又替他順背。
小談癡癡看着阿元,半晌才擱下筷子,道:“我爺爺沒說,我也沒問。
他既不說,我想不是什麽好故事。
”
阿元聞言,心中有幾分凄恻。
小談抹抹嘴道:“我吃飽了。
咱們可以說書了。
”
阿元也來了興緻,支頤而笑,低聲道:“我這個南越佬,便聽聽你們邊城的書,怎麽說的。
”
“話說這南越北狄,因何而名,看官可知?”
阿元搖頭。
小談唇邊的笑渦若隐若現:“話說這南越北狄,初時都是深山與荒漠間聚居的異族,從來呀,不與外界相通。
這狄字,從犬從火,你想,這北狄人狩獵時,可不是左手牽着獵狗,右手擎着火把照明?而這‘越’嘛,渡也。
你想,去往南越,必先渡過這毒水河是不是?”
阿元倒覺有理,微微點了點頭。
小談學着爺爺的樣子,老成地一挑眉:“因此,這一南一北,兩支異部。
狄人穴居、羽毛衣、食肉飲酪,喜逐獵野獸;而越人,被發文身,藏跡于密林深山,喜食香草,尤善巫蠱之術。
”
阿元冷笑:“哦,我知道了。
我們這些茹毛飲血的野人,本來也沒有什麽名姓,隻因身處越地,所以舉族便都姓了‘越’是不是?”
她略一思索,又問道:“可北狄人,倒是不姓狄?”
小談接口道:“早年間,北狄部族中的貴族的确姓狄。
隻是後來拓跋一族日益壯大,攻城略地,殺人搶物,迫得那些貴族或是流徙外域,或是改姓歸順了拓跋。
”
阿元不悅道:“這便是你們的強者之道,總是要逼得別人俯首稱臣才甘心。
什麽新貴舊族的,依我看,都是些恃強淩弱的惡徒,比我們未開化的越人還野蠻得多!”
她目光一冷,身上戾氣便現,像隻破籠而出、不服管教的靈獸。
小談“嚯”了一聲,一時不敢答話,并不知怎麽觸犯了這位少年公子。
阿元橫了他一眼:“你怎麽不說了?”
江玄無奈地搖搖頭,給她斟一杯茶:
“你不喝點茶水去去蠻氣,他哪敢往下說?”
阿元沒好氣地接過那茶杯,一飲而盡。
小談也牛飲了一杯定定神,一雙眼賊溜溜的,可不敢往阿元身上去。
江玄輕輕敲了敲桌面,說道:“今日不聽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