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沒有牲畜的,這回貸了款,都買了,自己挑着買的,都覺得挺可心。
    在回來的路上,幾個人,又是說又是唱的,都高興的了不得。
    
大家高興,工作隊的張隊長和我爺也自然高興。
    俺爺爺高興,就提醒堂大爺和武軍不要忘記了張隊長。
    大家也就誇起張隊長來。
    張隊長聽到誇獎,并沒有被贊揚沖昏了頭腦。
    他立刻想起來他們工作隊來之前,在縣裡學習的一個文件:“中共中央轉發陝西省委《關于地主富農能否參加互助組的意見》”,文件裡有“互助組同時是使農民獲得集體主義,愛國主義等各項思想政治教育的良好組織。
    ”張隊長想起了這個文件的精神,就趕快引導大家,說道:你們不要感謝我呀,你們要感謝就應該感謝一個人,大家問他感謝誰,他就說,毛主席,毛澤東。
    張隊長這樣說,又怕大家不理解,随之,他就引導大家唱起了東方紅。
    
結果,大家唱的挺高興。
    一高興,大家就唱一遍又一遍的唱。
    一開始堂大爺武軍都不會唱,不會唱,是他們沒聽見過。
    在那個時候,農村還沒有廣播呢,就别說收音機了。
    不會唱,張隊長就領着唱,我爺也幫着解釋。
    我爺聽到過呀,他經常到公社開會嗎,開會就有人教唱幾首歌嗎?
車都到家了,要下車了,武軍嘴裡還呼兒嗨呢。
    他呼兒嗨,我堂叔也跟着呼兒嗨。
    武軍和堂叔像得到金元寶似的。
    
家裡的人,在家都惦記着貸款的事兒,都快惦記死了,生怕貸不下來。
    還沒到晌午呢,武軍媳婦惦記,在家裡幹活就幹不下去了,就來找俺堂大娘,說,大嫂,你年齡大,你知道的事多,你說這貸款的事兒能成嗎?堂大娘也不知道咋說好。
    說,這事我也沒經曆過,等到黑天他們幾個上魏灣的回來不就知道了。
    武軍媳婦說,過去,幹啥,都是公家給你個人要錢,現在,是怎麼了,個人家有困難,國家還給你錢。
    她說着,搖搖頭,說道,打死我,我也不信呀?
上午,武軍媳婦找俺堂大娘。
    下午,他就來找俺娘,說俺娘,嫂子,你公爹是村長,你知道的道理能多,你說,這工作隊的張隊長叫咱成立互助組,讓各家攤牛攤馬攤土地,咱們沒牛馬,他給張羅着貸款,去買牛馬,你說這是真事嗎?
“那可能吧?”我娘說道。
    武軍家正和俺娘唠叨這事呢。
    外面車到了。
    
“籲喔,籲喔,籲籲。
    ”堂叔喊着牲口,讓牛馬站下。
    嘴裡喊着,就從車上蹦下來了。
    蹦下來,嘴裡還沒忘了唱:“呼兒嗨呀,他為人民謀幸福。
    ”
“呼兒嗨呀,他是人民大救星。
    呼兒嗨呀,咋麼樣,我給你接上了吧。
    ”武軍笑着說道。
    
武軍媳婦在俺家屋裡突然聽到趕車的聲音,就喊道:“哎呀,嫂子,外面來車了,說不定還真把牛馬買回來了呢。
    ”他說着就往外跑,俺娘也跟着跑來。
    一開門,俺家院子的大門,看到一個車,前面拉車的有一個騾子一個牛,武軍媳婦驚訝地問道:“哎呀,我的娘呀,這是什麼車呀?是牛車,還是馬車呀?怎麼還有一個驢呀還是騾子呀?”
武軍笑了,說道:呼兒嗨呀,呼兒嗨呀,他為人民謀幸福。
    
“哎呀,我得娘呀,這一天,還給你們累成這樣,還腰要壞呢,腰還咋的了,累壞了。
    ”武軍媳婦問道。
    他這一問給大家逗哈哈大笑,她把呼兒嗨說成腰要壞了。
    
“你們光笑了。
    腰壞不腰壞,我問你們,這車,這牲口是咋買的呀,是咱這三家搞一塊買的呀,還是咋買的呀,這有牛,有馬,還有個大騾子?你們幾個咋分呀?”俺娘問道。
    
“咋分?有法分,他們牽剩下的就是咱家的了。
    ”俺爹說道。
    
大家說着就卸車。
    “哎,咱們别光忙着卸車,咱們還得想着給張隊長安排飯嘞。
    張隊長,今個上午給咱貸款,下午又跟着咱們買這牛馬。
    咱中午光顧得忙了,咱們也沒給張隊長買點飯吃。
    你們看,你們幾家,這晚上張隊長吃的飯,今個先輪到誰家吧?”俺爺爺喊道。
    
“不用輪,四叔,叫張隊長上我家。
    ”武軍喊道。
    
“叫張隊長上俺家。
    ”堂大爺喊道。
    
武軍喊着,就把騾子卸下來了,他把缰繩遞給媳婦,說道:“這就是咱家買的,牽着。
    ”他說着就來拽張隊長。
    
“村長,我還是吃派飯吧?”張隊長喊道。
    
“哎,你就去武軍家吧,這就算派飯,我就給你派到她家了。
    ”俺爺爺喊道。
    
“哎,村長,我去,我去武軍家。
    你想着呀,這幾家的牲口這回都有了,那今晚上,還是明天早上就得找時間研究成立互助組的事呀。
    ”
“好,我知道。
    ”
“得抓緊呀,上級還追呢,縣裡還等着我回去彙報呢。
    這個工作落實完,下一個農村掃盲工作還等着咱們去開展呢。
    ”張隊長說道。
    
“哎,張隊長,我給你說,咱們要成立互助組,那這村裡還有三個成分不太好的,地主,富農,今個你沒在這,他們還來我家找你了呢。
    他們問,他們啥時候能加入互助組?他們可着急了,那老潘說我是地主,我也是窮人攢下的錢,後來置辦點地呀。
    我跟共産黨走沒毛病呀。
    ”俺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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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潘八可真是個窮人,硬攢錢,買地整成了一個地主。
    ”俺爺對張隊長說道。
    
“啊,我知道了。
    加入,加入,他們要加入,這裡有政策嘞。
    ”張隊長說道。
    
“走,走吧,張隊長,這事明天再說吧,都餓一天了,現在吃飯要緊呀。
    ”武軍說着就拉張隊長,叫張隊長走。
    
武軍牽着他買的騾子走了,俺爺叫俺爹把俺家買的牛卸下來。
    俺爺說,學強,學鵬,你買這馬,駕轅嘞,那你倆就先别卸了,叫馬駕着車轅子拉着車,把世存家的車給送回去吧。
    
“好嘞。
    ”堂叔答應道。
    
“那老陳,景禮你和世存就不用走了,進院子吧,在我家吃飯吧。
    ”
“不了,不了。
    ”陳景禮說道,說着就走。
    
俺爺爺跑過來拉住世存,叫世存進院,世存不肯。
    争着跑了。
    
武軍兩口子牽着大青騾子,領着張隊長,往家走,走在大街上,招來很多人看,富農老吳看到了,說:“窮人也發燒了,也有騾子了。
    ”鄰居老潘看到武軍牽個大騾子,趕快上來問,大騾子從哪整的,武軍說偷的。
    
“你看你,連點正形都沒有。
    買的。
    ”武軍媳婦回答道。
    
“啊,買的,大騾子不孬啊。
    ”潘地主說道。
    
“啊,是買的,為入互助組買的。
    ”張隊長補充說道。
    
武軍到家了,把大騾子拴上,要找家夥事兒,抱豆稭喂騾子。
    給媳婦說道:“你進屋拿個凳子叫咱的恩人張隊長坐下。
    張隊長來了,你給我們烙幾張餅,叫我們好好吃吃,張隊長是咱窮人的大大救星呀。
    ”
“哎,可不能這麼說呀。
    烙餅不用,不用。
    ”張隊長說道。
    
“咋不用呢,做,他娘快去,烙餅,多搞點油。
    烙完餅,咱給我倆,炒個雞蛋,完了,你再給我們掂對一個涼菜,湊倆菜。
    ”
“啊,不行,不行。
    我說不行就不行,我們下鄉吃飯有制度。
    好的不吃。
    ”張隊長說道。
    說着擺着手。
    
“好的不吃,我這烙餅也不是好的呀,我就叫她烙兩張餅,你叫我給你整山珍海味,我這還沒有呢,再說了,我也整不起。
    ”武軍說道。
    
“烙餅也不行,炒雞蛋我也不吃。
    ”
“那你吃啥呀?餅不吃,炒雞蛋不吃?”武軍問道。
    
“紅薯,胡蘿蔔,玉米面餅子還是窩窩頭子馍,不都是咱老百姓吃的嗎?那就種呗。
    ”張隊長說道。
    
“哎呀,我的娘呀,你們吃飯咋這麼挑剔呀?還吃齋呀,要當佛呀?”武軍說道。
    
“不是挑剔,是上級有規定,我們必須遵守的。
    别說你呀,武軍,今個早上,我在村長家,村長家用小麥換的白面卷子,我都沒吃。
    ”
“啊,是啊。
    那我們就做玉米面窩窩頭,要不就做死面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