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37章
季雲容被救得及時,很快在榻上醒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母親受驚吓過度而顯得慘白的臉,她有些聽不清母親說的什麽,依稀能分辨出是在問她疼不疼。
    
真是奇怪,如果對她的擔心和疼愛是真的,那為何還要口口聲聲為她好,然後把她往火坑裏推。
    
季雲容躺在那,下意識地想:母親的慌張,有幾分是擔心她,有幾分是氣她壞了“好日子”。
    
*
衛瑛泡在浴桶裏,沒讓人侍候,她看着平靜的水面愣神。
    
衛春生是在她六歲那年被接進府裏的,二人一同生活了十多年,她把衛春生當成親姐姐。
    
衛瑛想了一路自己做錯了什麽,才會被衛春生推下水。
    
她想不清楚。
    
直到方才她意識到:為什麽要反思自己做錯了什麽。
    
衛瑛快速眨了幾下眼,在溫水中掐自己的掌心,自言自語:“不準哭。
    ”
但水面還是很快泛起很多圈小小的漣漪。
    
謝凜強迫自己坐在外面等着,今日未曾下雨,但他的眉眼輪廓因為潮意而顯得更濃烈。
    
過了将近一個時辰,裏間才傳來動靜。
    
謝凜走進去,看見衛瑛已經沐浴完。
    
她一直不讓侍女進來,自己坐在妝臺前對着鏡子,給額頭擦藥,半幹的發絲用發帶簡單束起,垂在身後。
    
他想接過她手裏的棉團幫她。
    
衛瑛沒用力跟他搶,隻是擡起紅紅的眼皮:“不想讓我生氣就放下。
    ”
她說的是棉團,謝凜卻好像聽出了另一層含義。
    
很快衛瑛拿過棉團,繼續給自己上藥。
    
她已經不願意同他發脾氣了,這讓謝凜心裏更慌,一片酸澀。
    
他扯了把椅子坐在一旁,兩個人的膝蓋挨得很近,但謝凜沒敢碰上去。
    
他知道,可以在情好時對她使手段,但是現在不行。
    
等衛瑛安安穩穩上完藥,謝凜開口:“我錯了,你罰我好不好,怎樣都可以。
    ”
“謝大人。
    ”她方才在桶中泡了太久,現下覺得很疲憊,一開口聲音有些啞。
    
謝凜聽見她的稱呼,鈍痛在胸腔翻湧,可以像以前那樣罵他打他,但是不要這樣。
    
衛瑛沒喝謝凜推過來的茶:“去年拒了同您的親事,是我不知好歹,現在您把我耍得團團轉,也該解氣了。
    ”
“不,我不是為了這個。
    ”
衛瑛發現,自己在真正生氣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如何罵人了。
    她沒理謝凜的話,繼續道:“救我、诓騙我、照拂我。
    ”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舒出去:“互相抵消,我不生氣了。
    ”說完這番話她就站起身。
    
聞言,謝凜眸中的光閃了幾下,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
    
他擡頭望着她,掌心覆住她的手背:“那我們呢?”
衛瑛垂眸看着他,以往每次看到他下垂的眼睫和帶着點濕意的眼神,她都會心軟,但是很遺憾,現在好像不管用了。
    
衛春生的事、謝凜的事堆在一處,讓她心裏亂糟糟的,現在沒法輕飄飄地對他撒一頓潑,然後原諒。
    
“我們,”衛瑛把他手翻開,抽回自己的手,“也翻頁了。
    ”
謝凜剛要拉住她,裏間的門就被推開,二人一齊望過去。
    
雲隐真人語氣依舊很平穩,但态度不容拒絕,她直接對謝凜道:“你出來。
    ”
謝凜注視了衛瑛幾瞬,起身關上門出去了。
    
過了不到兩盞茶的功夫,門又被打開,這次進來的隻有雲隐真人。
    
衛瑛現下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是謝凜的姑母,定是來幫着說和的。
    
就在衛瑛思索着怎麽開口的時候,雲隐真人嘆息一聲,先主動跟她聊起來:“我這侄兒荒唐,來的路上聽玄弋講了,我才知道他诓騙你的事。
    ”
這話她不好接,雲隐真人繼續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然後寫封信,我派人向你家中送去。
    若是不願意同他扯上關系,就說你落水被我救了,可以嗎?”
衛瑛很錯愕:“您不是……”
聽她嗓音沙啞,雲隐真人把茶盞遞過去:“自然不是,我不會幫他留你。
    我明白你的感受,無論他最初動機如何,都不該诓騙你。
    ”
“多謝您……”衛瑛雙手接過來喝了口,然後擱在一旁。
    
“我們倆的緣分是單獨論的,你別因為他就跟我生分了。
    我雖年長你十幾歲,同你在一處倒覺得像姐妹。
    ”
雲隐真人寬慰的話語讓衛瑛心裏松快了許多,緊蹙了大半日的眉毛漸漸舒展開。
    
若是和雲隐真人姐妹相稱了,那日後謝玄弋和他的便宜二哥,見了她也得喊一聲……姑?
直到翌日季家人上門,衛瑛才知道自己救下的,竟然就是昨日定親的季家大姑娘。
    
她懶得同太多人說客套話,便隻見了季雲容。
    
季雲容說話時顯出幾分憔悴:“衛娘子,多謝你,害你憑白被我連累一場。
    ”
衛瑛開門見山道:“你為何要尋短見?”
“家中逼我嫁人,我不想,沒有法子了。
    ”季雲容感覺自己死過一次了,她現下說起這些話很平靜,就像是在說旁人的事。
    
衛瑛現在自個兒心裏也揣着很多事,說不出什麽安慰人的話,隻道:“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否則我白白救你一場。
    ”
“我……日後還是一樣的。
    ”
“你若真的不想嫁人,可以出家。
    現下很多未嫁或者寡居的女子出家做道士,并不算罕見。
    ”
“這樣做,父親母親可能就再也不認我了。
    ”季雲容低頭絞緊了手中的絲帕。
    
衛瑛覺得稀奇:“你敢赴死,但是不敢離開你的父母?很多時候自由和親緣就是難兩全,你必須取舍。
    ”
季雲容搖了搖頭,怎麽會難兩全呢?她要的又不是黃金萬兩:“我真羨慕你,你又自由灑脫,又有體貼的夫婿。
    ”
衛瑛眼睫顫了下,她和季雲容并不算熟,因此沒多跟她講,隻道:“你不是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