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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不應有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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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不應有恨(一) 冬日的天似乎格外漫長,連帶着夢也是沉緩的、遲迷的,叫人醒不得,又睡不得。

     阿元在似睡非睡中睜開眼,不知到了什麽時辰,睡前焚的一炷香,早已完了,徒留着香灰的氣息,熏着人眼。

     鮮翠衣裳的柳綿探臉觑了一眼,方才低着臉走進來行了個禮道:“夫人,三皇子來了。

    ” 阿元心頭慌了一慌,緊緊嗓子道:“弘微呢?” “任公子……他……他……南平公主召了任公子去……” 阿元起了躁,這南平公主!自從宮宴之後,隔三差五便召任弘微品賞書畫,一雙俏麗眼睛偏不留心書畫,非留心在任弘微身上。

    她是皇後膝下唯一一個女孩兒,也是皇後嬌養長大的,阿元不肯費心得罪她,倒叫她越發得勁。

     “夫人?夫人?”柳綿喏喏道,“總不能叫三皇子殿下等這樣久吧?” “他……來了好一會兒了?” “是的。

    ” “你們怎麽不來叫醒我?” “是殿下不讓……” 阿元隻得整了整睡亂的雲鬓:“我這便去迎。

    ” 楚琮正在廳堂中,對着一幅書——那是飛白體的《離騷》。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橫豎筆畫間絲絲露白,飛筆濺墨,似斷非斷。

     阿元朝楚琮伏下身行禮,楚琮十分悠遊地還了一個禮。

     “你喜歡這幅字麽?” 阿元搖搖頭:“這像斷氣,又還沒斷氣的《離騷》。

    ” 楚琮笑了笑,阿元少見他眼中也帶着笑意。

     阿元不經意蹙了蹙眉,其實楚琮同任弘微頗有相似之處,自己卻一見他就讨厭。

    他是一株更為暗昧,也更為強大的植木,在深宮裏照着深不見底的陽光。

    他一心一意地向上攀爬,即使這日光令他扭曲、畸變,他也不曾停下腳步。

     可他看來是挺拔而俊雅的,也許那種扭曲隻是自己的錯覺?自己對懷安帝所有子嗣的偏見?阿元暗暗地自我檢省。

     她再次看向他時,他的眼中已沒有了笑意。

    那起筆端凝、收筆飛舉的鳳眼收斂眸光,瞳孔如一面倒映深淵的鏡。

     阿元聽見他說:“帝王都喜歡屈原這樣的臣子,竭忠盡智,以事其君。

    ” 阿元想,我沒有錯。

    這株峻挺的植木背後,是一顆扭曲的心。

    她知道這樣被迫長大是什麽滋味,她再熟知不過了。

     她出聲:“殿下來不是與我談這幅字的吧?” 楚琮仍是側身,望着那幅字。

    他的側顏清逸,暗藏的鋒利妥帖安置在唇角與眉間,似乎隻消揚起半分笑,便能将那風刀霜劍如雪般融去。

     阿元暗暗想,偏那風刀霜劍在他心上,一個像他這樣的人,心是融不了,化不開的。

     “你到此間,仍學不會謹言慎行四個字。

    ”楚琮輕飄飄看了阿元一眼,“野性難馴,是不是?” 阿元笑了笑:“不是一個‘野’字難馴,而是心。

    我心似平原走馬,易放難收。

    這方宮闕卻總想幽困住人的心。

    ” 楚琮怔了片刻,望向阿元:“父皇呢,他也想鎖住你的心?” 阿元蹙眉尖尖:“他……身不由己。

    ”。

     楚琮明白這四字的沉重與悲涼,他靜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很寵愛你。

    ” “他待你們呢?十分嚴酷麽?” 楚琮想了想,隻回了四個字:“不過爾爾。

    ” 他的生母分位不高,又且早逝,宮中拜高踩低已慣,如他這般不得寵的皇子,雖披着一身華錦,底下卻全是箭簇、潰膿與腐草。

    那些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日子,臨到頭來,不過爾爾。

    忍情抑性,他僞裝得很好,許多時候,他連自己也騙過了。

     “我這麽說,你或許覺得我恃寵而驕……”阿元用手撥弄了一下餘溫已殘的翡翠袖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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