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南越之殇(三)
江玄覺得自己的神志開始模糊:“阿元,你已經嫁給我了……你……嫁給……”
“我……做不好你的妻子。
我忘不了南越。
此行本以為可以了斷。
沒想到,這了斷得耗掉我的命。
”阿元蹙着眉,朝着江玄俯低身子,輕輕撫了撫他的面頰,“江玄,我對你不起。
爹爹,我的命給你,你會放過我的丈夫是不是?”
“自會……”越無傷掩住面孔,“如你所願。
”
江玄掙紮着,不肯朝阿元施下的迷毒妥協,他的手顫抖着往上伸,兀的掐住阿元懸佩的侍衛腰刀,狠意在手背上劃了一道血口,登時血流如注。
阿元的眼淚落下來,血色中破開一尾彗星似的痕,她笑笑道:“何必呢?”
江玄掙紮着,死命地看着她,她倔,他便比她更倔:“你叫我放心的……”
阿元笑不下去了。
她可以再添一點“醉聖散”,這是她精研的,無毒無味,他應當好好睡上一覺的。
天明之後,他會離開南越,他來到這裏遇見她本就是個天大的謬誤。
她害了他。
她是個孽胎禍根。
她是懷安帝囚禁滿公主誕下的罪、遺下的惡。
她的身體便是一座囚宮。
生,即是她的禍;活,便是她的毒;骨血中的枷鎖始終禁锢着她,令她無法自由來去。
“江玄,我……”
那緊閉的殿門倏地裂開一縫,月光與夜霧自縫隙中彌漫開來,落在阿元空空的掌心。
越無傷厲聲以問:“狐螽,難道你心軟了?”他的腳步方擡起,一枝黑影自門外一閃而入,霎時釘在他胸前。
越無傷身形搖晃,踉跄着攀住了右首的人形獸面燈,燈随人“啪嗒”一聲墜下去……借着撲地而滅的半邊燭光,阿元看清了越無傷胸前的物什,她的身子陷在泥沼一般,無法動彈。
江玄因血口之痛,神志尚存,他竟掙紮着自阿元懷中取出解藥吞下。
有人悄無聲息來到了他們身後。
江玄回頭,地上拖曳着一襲華美的袍服,深紫若黑,月光返照,便似一層冷而硬的铠甲。
阿元撲到那華美的裙角之下:“你……殺了爹爹?”
江玄再一次聽到了女帝楚望的聲音,沉涼如水,像是一匹凍了霜的烏綢,縛住眼鼻耳口,叫人不敢輕舉妄動。
“毀金箭出,中者必死。
”
阿元臉團煞白,雙唇翕動,竟再說不出話來。
“朕不是為的你。
”楚望嫌惡地看了一眼腳下的女兒,“他敢囚禁朕?誰都不能再這樣待朕!誰都別想!”
“他……他是你的丈夫……他照顧你我……如許年……”
楚望挑了挑眉:“朕已死過一個丈夫,難道還怕第二個?王座之側,豈容他人放肆?”
楚望注意到阿元撲簌簌的眼淚,她微微彎腰,用手中的毀金弓挑起女兒的小小下巴,她的女兒在淚光中晶瑩如夢,這一副薄命相!
她挑起冷酷的笑意:“你為你這個假的爹哭。
他日若是朕……你這孽兒倒不會有這樣真心的淚。
”
“我寧可是你。
你想殺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