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小縣城晚上人并不多,黃麗看隔壁的店鋪都開始關門了,三人也準備關門回家。
黃麗和黃琴先是清點了庫存,把今天的營業額裝到随身攜帶的皮包裡,并且把賬本拿出來做賬。
黃父是會計,喜歡記賬,這個習慣也被黃麗延續到她的生活裡。
黃父替她設計了表格式賬本,她把進貨、銷售量、庫存、盈利等内容都一絲不苟地認真記下來。
黃父還叮囑她一定要按時足額繳納稅款。
他當了這麼多年的會計,見多了那些因為偷稅漏稅而身敗名裂甚至锒铛入獄的例子。
黃麗自然是滿口答應,她這樣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肯定不能犯這種錯誤。
等又把吧台的抽屜上了鎖,仔細檢查了一下各處才關上店門回家去。
三人在路邊打車,黃麗說對黃琴以後都隻營業到晚上八點。
時間太晚了,客人出來購物的可能性不大,在店裡幹坐着也沒意義。
黃琴乖乖點頭。
林宏明聽到她這樣說,就說好每天晚上來接她們下班,兩個年輕姑娘這麼晚才回家,他還是不太放心。
店裡不打算額外請人,黃麗現在不清楚女裝店的經營情況如何,何況姐妹倆也能守得過來。
等三人回到家時,明玉和明月還沒睡。
黃麗喊了一聲寶貝,明月就“哇哇”哭着一頭紮進她的懷裡。
黃麗架着明月的胳膊看她,這娃現在學會了假哭,光打雷不下雨,一顆眼淚都沒有。
明月一邊哇哇哭,一邊睜開眼睛看她,見她盯着自己瞧,又把頭埋在她的肩頭上,委屈得緊。
黃母笑眯眯地看着明月,對黃麗說:“明月應該是想你了,這半天要她外公抱着轉悠,一坐下就哇哇喊。
”
黃麗摸摸明月的頭,又親了親瞪着大眼睛的明玉,心裡軟軟的酸酸的,今天實在太忙了,就忽略了孩子們。
說話間,黃父就把菜端上來了,他們下午吃了點湯圓,就想等着他們回來一起吃晚飯。
吃飯的時候,黃琴感覺很不自在,隻默默吃着碗裡大米飯,也不夾菜。
黃麗讓她夾菜,她就夾了最近的土豆絲,小口小口地吃着。
黃父也不揭穿她,把小炒肉端到她面前,沉聲說道:“你二姐都告訴我了,你這幾年受苦了。
既然已經脫離了苦海,就要想好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大伯雖然老了,還是能為你做主。
”
黃琴低着頭扒飯,也不回話。
當初和張強結婚,大伯是堅決反對的,隻是她當時被張強迷惑了,又想逃離那個家,死活要嫁。
結婚後,她才聽人說大伯生病了,還去醫院住了半個月。
她知道是她不聽話,把最疼她的大伯給氣病了。
她去看他,可走到病房外又不敢進去,她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黃父望着低頭扒飯的黃琴,帶着不可多得的溫柔,輕聲說道:“你二姐說你想去夜大念服裝設計,什麼時候去報名?若是錢不夠用,就找大伯……”
黃父說到這裡卡頓了一下,餘光暼了眼黃母,見她面色如常地給明玉夾菜,心裡才安定下來。
老婆子要是這個時候鬧起來,黃琴心裡得多難受啊……
不過,自家老婆子的脾性他可太了解了,就是嘴硬心軟,其實最舍不得孩子受委屈了。
黃母翻了個白眼,在心裡譴責黃父:“我要是不願意管她,就不會把她帶到阿麗家去,更不會讓阿麗把她帶到身邊了。
再說,你以為你當初偷偷給她出學費和生活費的事我不知道嗎?”
當初黃琴小學畢業後,林點花便不想讓她念書了,還是黃父把黃有才大罵一頓,又承諾給黃琴出學雜費和生活費,林點花才同意讓她繼續念書。
初中畢業後,黃父一直想讓她繼續往上讀,并且強烈反對黃琴和張強的事兒。
無奈她自己願意,她媽林點花又極力撮合此事,黃父才放手不管。
當然,黃有才是一貫不管家裡的事的,兩個孩子都是林點花在教養,他隻負責把錢弄回家。
黃琴聽着大伯和大伯娘的歎息聲,淚水湧出了眼眶,眼淚一滴一滴地浸在米飯裡,沉默地哭着。
長久以來所積壓的委屈情緒,就如同被封堵在大壩後的洪水一般,一直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而此時此刻,那道束縛着這些負面情感的堤壩似乎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所有的痛苦和悲傷洶湧而出,讓她再也無法抑制住内心深處的沖動,隻想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一場。
黃母來這的短短幾天裡,和黃琴幾乎朝夕相處。
曾經因某些事情而生出的氣惱也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個侄女深深的憐惜之情。
看着眼前滿臉淚痕,無聲痛哭的黃琴,黃母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心裡不是滋味兒。
她把菜往黃琴面前推了推:“吃肉,那白米飯有什麼好吃的?你看你瘦得像根豆芽菜似的,吃點肉補補。
”
黃琴帶着哭腔回應:“嗯……
一擡頭,發現黃母和黃琴眼眶濕潤,眼尾發紅,眼淚又控制不住地往外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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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以後,大家都去睡了。
黃麗和林宏明在床上數錢,今天的營業額有六千多,看起來多,實際利潤并不高。
衣服本金要占兩千四百左右,還有送的打底衫、杯子等小禮品,又有抽紅包活動,林林總總也要小一千塊。
不過,開店都是細水長流,有個好彩頭總是讓人振奮的事。
黃麗這次拿了接近一萬的貨,今天已經賣出去了四分之一,看來再等兩天還得去市裡進新款才行。
林宏明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你一個人去市裡不太安全,黃琴得守在店裡,我也不能經常請假陪你去拿貨。
我考慮了下,明天去找找宏偉,看看運輸隊有沒有經常跑市裡的朋友,你要去拿貨的時候把你捎帶上去,你拿了貨再跟他一起回來。
”
坐客車也要付車費,坐運輸隊的車去市裡安全更有保障,一般人也不敢打劫運輸隊的車。
主要是現在聯系不方便,她一個人去市裡讓人怪擔心的。
林宏明都有想買台大哥大的沖動了,不過那玩意兒聽說要接收信号,也不知道南平縣這個小縣城信号普及了沒有。
黃麗倒是不擔心,她這麼大個人了,去市裡還能丢了不成。
明玉躺着聽爸爸媽媽說事,等他們說完了,才從她的床上爬過來。
明玉躺在兩人中間,好奇地問道:“媽媽,什麼是離婚呀?”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緊張。
黃麗平複一下心情,輕聲問明玉:“寶貝,離婚這詞兒是誰告訴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