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褲子叫前浪後不浪,說的是一九六四年,俺小時候的故事,要過年了,家裡沒錢買布,俺娘用給俺大哥二哥做新褲子,鉸下了的兩個褲裆杈子做前面,後面搞一個還是不一樣顔色的破褲片,分别給俺和四弟弟做了一條褲子。
俺倆在過年時,穿出去了,同學們看着了,大笑一頓,給俺們的褲子送了個漂亮的名字,叫前浪後不浪。
前浪後不浪,名字,來源于當時我們村子蓋的房子,那個時候,我們屯子有兩家有錢,這兩家在同一年,同一個地方,挨着,都蓋了兩間房,房子蓋的一模一樣,前面都是紅磚的面,大山和後面都是大坯的牆。
顯赫一時,大家給他們的房子起了個名,叫前浪後不浪。
多幹活,過年時,娘想法,都給你們做新衣裳。
過新年,穿新衣裳,這是我們小時候最盼望的事了。
那個時候,家裡都很窮,人們對過年吃什麼,沒多大期望,唯一的想法,就是在過年的時候,大年初一大年初二三,出門能穿上一條新褲子或者新衣裳。
到親戚家走走,拜個年,或者是再找小朋友到哪玩一玩,轉一圈,那是最體面的了。
俺家來東北七年了,俺家是一九五八年秋天來了。
來到了東北就趕上了三年自然災害。
三年裡不是年年不分的糧食,就是分的不夠吃。
過年都很難過,誰也沒有想穿新衣裳。
一九六四年了,三年自然災害過去了,人們的生活漸漸地好起來了。
這一年分的糧食也多了,雖說還沒達到口糧标準,可也有四百五六十斤了。
家裡有糧食了,心裡就不慌了,過日子也有喜氣了,盼望的事也多了。
這是六四年元旦剛過,過年還有一個月多呢,俺娘就給我俺們計劃上了。
俺娘說,孩子,今年咱家吃糧也有了,你們也不用怕挨餓了。
咱家幹啥也得計劃計劃了。
今年過年也得像個樣了。
“娘,計劃啥呀?過年給俺做新衣裳嗎?”四弟弟問道。
“計劃啥呀?計劃先幹活,多幹活,掙工分。
新衣裳,也得慢慢給你們添置了,争取在今年過年的時候,我都給你們穿上一個新衣裳。
也叫你們樂呵呵地過個年。
”
“哎呀,好啊,好啊,俺娘,要給咱做洗衣裳了。
”四弟弟聽着俺娘說做新衣裳,高興的喊上了。
喊着跑來告訴我。
“新衣裳,咱家沒有新布。
”我說着笑笑。
“就是的,新衣裳,好啊,娘,咱家有新布嗎?”
“有新布嗎?老二,新布,孩子,咱家還沒有,沒有不怕,我是先想一下,我是這樣打算的。
沒新布,咱得想法子掙錢啊。
這不距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的嗎?我看了,今年隊裡給咱分的東西也不少,咱家現在有這些東西,咱們給他好好弄一弄,琢磨琢磨,要是弄好了,那就容易有錢了,咱要是有錢了,供銷社要是有布,那咱就買呗,買了就有了嗎?
“咱有這些東西,娘,咱家有啥東西呀?”俺問道。
“有啥東西?你看,隊裡給咱分這些線麻,這些笤帚糜子,這要動一動不都是錢嗎?”
“動一動,娘,這線麻動,我知道,就是扒。
這笤帚糜子動可不好整啊?要整就得紮笤帚刷術呀。
那紮笤帚,咱也不會紮呀?”
“對呀,三孩子,家軍,你說的對呀。
線麻得扒,笤帚得紮。
這些東西弄出來,都是錢。
你爹說了,線麻,今年,咱家分的還多,咱家現在八口人,線麻還是按照人口分的呢,一口人分三捆,咱家分到二十四捆麻杆子呢。
你爹前幾天都問隊裡的領導了。
問隊裡隊長,這一捆杆子,隊裡收多少線麻。
隊長說還是老辦法,一捆麻杆子收八兩。
這樣,咱扒出來,交到隊裡,看看,能剩多少,剩多了,咱賣給供銷社,那不就是錢了嗎?”
“啊,是啊,娘說的有道理。
”
“有道理,三孩子,咱家扒線麻,這都扒幾年了,咱來七年了,咱來頭一年,人家隊裡都分完了,咱來晚了,咱沒趕上,沒有咱的份。
今年咱還沒扒呢,今年不算,這樣,咱都扒五年了吧?這五年,就頭一年,咱扒麻,經驗少,不會吧,等着扒完了剩的少,剩下有二斤多點。
咱也沒賣給供銷社,咱當時也不知道,也不懂。
剩下的這幾年,是四年吧,哪年,咱扒完、咱都剩四五斤,五六斤,剩了,咱都是留點,自己用,做個鞋用,啥的,最後剩的都賣個供銷社了,那是哪回都賣十三四塊錢呀。
今年,我看咱要是把這麻扒了,也指定能剩下一些。
那咱還都賣個上供銷社。
要是這樣的話,咱要是到供銷社賣了,又趕上供銷社有布料,那咱就扯上兩三塊布呀。
”
“啊,娘,能買這麼多布呢?”
“買這麼多布?孩子,你不知道,供銷社裡的好布料,條絨,才多少錢呀?一尺布才一塊來錢,有的還不到一塊錢呢,就那這普通的布,就更賤了,華達呢,才三毛多一尺,斜紋布還用不了三毛呢。
“啊,那麼便宜嗎?”
“便宜,不算便宜,就那個價。
這樣,咱就買布呗。
像平常,給大人做衣裳,那才七尺,要是人特大個子,頂多也就是八尺布料就夠了。
八尺布那才多少錢呀呀?一尺布就算三毛,五毛,,咱買一塊布,也就是三四塊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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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娘說的對。
真是的。
要是真買布,還真用不了多少錢。
”
“就是啊,家軍,要不,我說你們這幾個孩子,在這頭年這一段時間裡,要抓緊多幹活呢。
該扒麻扒麻呀?”
“娘說的對,扒扒,幹,三哥,咱明天就幹,扒線麻。
”
“好,扒麻,四弟。
”
扒麻,俺們第二天就扒上了。
俺們扒上了,大人白天到隊裡幹活,沒時間扒,扒麻就俺和四弟弟扒。
麻杆子粗的,那俺們倆半天或者一天就能扒一捆,可是麻杆子細的,用的就是時間長了。
扒麻是個細緻的活,不是為了扒一捆而扒一捆,目标是怎麼能多扒出線麻來。
要的是麻呀,而不是麻杆子。
我和四弟弟為了扒的多,一般都是一點一點地撅着扒。
镢着扒,俺爹告俺們,麻杆子镢的越碎越好,那樣扒不丢麻。
不丢麻是不丢麻,可是要是真就坐那不動彈,一天一天的扒,那是膩歪死人了。
膩歪了,我們扒八九天了,四弟弟就不幹了。
四弟弟不幹了,自己出去拉着小爬犁撿糞去了。
四弟弟撿糞去了,四弟弟扒麻不幹了,等着大家晚上扒麻,他也不參與了。
俺爹勸他,說,撿糞是撿糞,我看麻還得扒,麻扒完了,剩下麻了,等着咱就賣給供銷社了,賣給供銷社了,那咱就有錢了,有錢了,那咱就能買布做褲子了。
那要是做個新褲子,過年能穿上,那多帶勁呀?
“不扒了,不幹了,一心思扒麻就想吐。
”四弟弟一說大家都哈哈笑。
四弟弟不扒了,我自己也堅持不住了,我堅持不住了,我也跟着四弟弟開始撿糞了。
撿糞,俺娘說,那撿糞也是應該幹的,那樣吧,撿糞,你哥倆,這一冬天,用上學放寒假這一個半月,就多撿點吧。
要是能撿三米,三立方米,那咱家過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