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水轉移出來五天了,五天裡住的還可以,晚上睡覺在東家外屋地,用柴火豆稭苞米杆子鋪一鋪躺那兒就行了,睡覺也不用脫衣裳。
東家是兩家,他們和俺家一樣,三間房住兩家,東屋姓周,西屋姓王。
兩家人還挺好,人口也不多,東屋七口人,小兩口領着四個孩子,一個老人;西屋兩口子,倆孩子,兩個老人。
住的行,俺娘很滿足。
我們跑水的人來的太多了,能有個地方住就很不錯了。
沙崗一個屯子,不到兩天就轉移過來三個屯子,富山,富士,還有俺們富樓,都轉到這個屯子來了。
轉移出來了,生命安全了,住還是相當緊張的,我們轉移到這,一個房子,一般都安置兩到三家。
我們住的這個房子,公家就安排兩家,外屋地安排俺家,東屋的倉房安排一家。
安排兩家,加上原來兩家,這一個院子也是四家了。
轉移出來了,而且還有地方住了,大家還是很高興的。
轉移到這兒,第二天,就有幾個老鄉來找俺爺唠嗑,唠嗑都說共産黨好,國家好。
說過去在舊社會,也漲過大水,那時,沒人管老百姓。
住的行,玩的也行。
剛來,頭一天,大家陌生一些,用不上一天,就熟悉了。
熟悉了,小孩找小孩玩,大孩子找大孩子玩,老年人唠嗑。
俺娘幫着東家做鞋。
玩的行,玩的行,吃的就艱難了。
吃的艱難,本來在家時就很艱難,就說俺三隊吧,去年,就受水災了,去年秋天分口糧,就沒分夠,一個人才分三百六十斤,今年地剛種完,家裡就沒吃的了,這後來幾個月,都是靠着磨澱粉,吃澱粉,吃樹葉,野菜,來維持的。
這好歹是盼到新土豆下來了,這就又突如其來的漲大水了。
艱難,俺家來時,帶來大半筐土豆子,十拉斤小碴子,現在吃的就剩下一個土豆,半小碗小碴子了。
這是轉移的第六天了,天還不亮呢,俺娘早就坐在那了,俺娘坐在那兒,是心裡有事呀?
“孩子,孩子,家德,你起來吧?”
“起來?起來,娘,這天還不亮啊,俺起來幹啥去?”
“幹啥去?不幹啥去,咱也得起來了?你起來,去外面,上這房後大官道上看看去,往北邊咱屯子,松花江那邊望一望去。
”
“望望去?娘,一片汪洋了,往北一望,早已明晃晃的一片了,你還叫我去望啥呀?”
“望啥?孩子,咱沒吃的了?咱帶的那點土豆和小碴子,都沒剩啥了?這還得說咱家七口人,你爹去房汛還沒來,你爺爺來了,到這還淨是上外面你挪爺爺家,烏拉孜爺爺家串門,到哪唠嗑,唠唠嗑就在人家那吃上了。
這還給咱家省下幾頓飯呢。
”
“啊,這我知道。
俺爺爺在人家吃飯是給咱家省了,可是咱家來這的時候帶的太少了。
”
“咱帶的少,孩子,咱家也沒啥帶的呀。
再說了,我做飯時,也夠仔細了,哪天做飯,做小碴子粥,我都擦一個土豆子,摻和進去,也不管它對裝不對裝,好吃不好吃了。
”娘,說着,嗨一聲,說,這日子咋這麼難過呀,這都三年了,從五八年,咱家從馬樓搬出來?俺娘說着,就傷心地流淚了。
“哎,娘,别犯愁。
這苦日子,他總不能老苦,我約莫着快過去了。
我起來,我起來,我上大道上,往北望望,看看水清去?等一會,我去一趟防汛指揮部,問問去,問問,洪峰什麼時候到?”
大哥走出了住所,來到房後的大官道上。
官道,一條筆直的國防公路,從富錦過來,穿過沙崗屯子的正大街,又向東方伸展過去。
公路上,早已有很多觀望水情的人了,三三兩兩,有走着看的,有站在那往北望的。
大哥來到大道上,先是站着往北望了一陣子,一片汪洋,水天一色,遠近的幾個村莊,富士,富山,俺們的屯子,富樓,都已浸泡水中。
不看還好,一看,那是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看着,走着,前面迎面,隊長老李頭走了過來,大哥快步走上前去,“呀,這不是隊長嗎?起的這麼早?”
“啊,小馬呀,怎麼樣,住的?這幾天怎麼沒看到你呀?”
“住的,還行?挺好的,住人家外屋地,外屋地是兩家的,天天晚上,人家做完飯了,吃完了,也刷完鍋了,不用了。
我就去外面柴火垛上弄兩捆苞米杆子,再抱一抱兩抱豆稭,麥稭,抱回來一鋪,喧騰的,坐那兒,眼睛一閉,眯着,就完事了。
坐困了,也不知道啥時候睡着了,等着,醒了,就天亮了。
”
“哎呀,都這樣啊,咱跑水,來了,一家都塞兩戶三戶的,能有地方住,到了晚上,能坐着,躺着就不錯了。
”
“是啊,隊長,這是天災,國家能掌握水情,又能叫各級政府,及時的告訴老百姓,給老百姓轉移出來,這就很不容易了。
”
“哎,家德,那天來,轉移時,你幫着老百姓過那大水溝子,你幫我做了很多工作,你想着點,以後,隊裡得給你記兩個工呀。
”
“哎呀,隊長,什麼工不工的,不主要,就算我幫大家吧。
哎,隊長,李大爺,我正想一會兒去找你,這還遇到你了。
這兒,咱轉移到這,也不知道咱們屯子,現在到底咋樣,屯子裡各家房子屋裡,進沒進水呀?俺家,現在,沒吃的了?這可咋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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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整?沒吃的,現在,來的,有很多人家都沒吃的了。
有的是擱這借的,有的是擱那弄得。
咱屯子進沒進水,昨天,防汛指揮部的,到各村去看了,咱這邊,靠着這邊的屯子,進水能差一點。
北邊的屯子,富民以北的屯子水情能大一些,山河屯,西北屯,屯子裡早就進水了。
哎,家德,昨天有幾個人,還找你呢,說你會浮水,也指定會劃船,說要找你,叫你幫着劃船回去,回家去弄點吃的。
“哦,劃船?找我劃船,隊長,這船,都是防汛指揮部的嗎?”
“啊,有的是有的不是。
”
“那我一會兒,回去,要是用船,找指揮部的,他能借給嗎?”
“借個船?那指揮部一般的是不借的,指揮部的船都是用有急事兒的,誰要是有急病了?着急送往醫院了。
要是弄吃的?他不太願借。
那麼的吧,你要是用,等你說準,去要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你來,我幫你找他們。
”
“好的。
隊長,李大爺,我回去準備去。
”大哥說着,就往回跑。
天早已亮了,剛才太陽出來了,出來一晃,頃刻間就沒了。
太陽沒了,天頓時霧蒙蒙起來,緊接着,從東南方就飄來一陣小雨。
小雨淋到大哥的身上,身上頓時變得涼哇了。
”
“啊,今天還有雨呀。
有雨,沒吃的了,也得回去呀。
”大哥自言自語道。
大哥回來,到了住處,喊道:“娘,俺回來了。
”
“回來,咋辦,你出去,看水,水漲的咋樣?洪峰到了嗎?”
“咋樣?水位還漲。
洪峰,洪峰我沒問。
估計沒到。
娘,咱不說這個,我出去,想找隊長,還沒等我找他嘞,我遇到他了。
咱們沒吃的,我給他說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