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慶的喧鬧悄然散去,天邊的星輝斑駁,像給草木撒下細碎的銀粉,微風帶着草木的清香拂過韶溭的面,他擡頭看着圓滿的明月,飲盡酒壺中最後一口酒,這才朝喜房走去。
屋内燭火溫柔跳動着,沈清棠聽着屋外樹枝搖曳的沙沙聲,鼻息間是柔和的花香,她整個人甯靜喜悅的坐着,從今天起,她便多了個新身份,一想到往後要與韶溭共同生活,她便有些緊張與向往,又想起初次與他見面的時候,吱呀的開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男子緩步朝她而來,沈清棠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她期盼的擡起頭,韶溭正好揭開她的蓋頭,窗外花被吹的簌簌落下,“那件事情姑娘可查到結果?”韶溭将喜帕平整放在她身邊,這樣的稱呼讓沈清棠有瞬間的恍惚,她收回目光垂下頭,“我父親以你的雙腿讓她做選擇,她選擇了離開”,沈清棠并非沒有想過隐瞞,可她清楚對于韶溭這樣的人,她隻能以坦誠的愛意去打動他,欺騙或許會讓他憎恨千青黛,卻不能讓他忘記她,并且當謊言被戳破的那刻,他将永遠厭棄她。
時光靜默了許久,男子忽然歎着氣,“原來你為讓我安心,竟不惜撒下那樣的謊言”,他語氣充滿對千青黛的心疼與愧疚,韶溭緩慢的轉身,“對不起,我既娶了你自會對你負責,隻是今日我實在無法面對你”,沈清棠慌忙伸手拉住他,起身從後面抱住他,“我知道千姑娘為你做的我永遠都比不上,可我知道若今日你離開,我将永遠失去你,能否請你留在我身邊,我并不嫉恨她,這是我們大家共同的選擇”。
韶溭低頭看着沈清棠的手臂,這個姑娘還如同初見那般和善,“韶溭何德何能得姑娘垂愛,我心中有青黛,對你是不公平的”,沈清棠堅定的聲音響起,“我會等你忘記她”。
韶溭推開她的手臂,轉身看向她,“天色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裡間留給你,我去外間睡,侍女都被我遣退了,不會有不好的言論傳出,姑娘安心便可”,他繞過屏風,身影消失在她面前,沈清棠垂首苦澀的笑着,他是個良人,都想到為她保全名聲,可他的愛終是不屬于她。
薄奚懷聞深夜求見時,景禅有些疑惑,自從子欽反叛後他基本不出現,如今深夜來訪實在叫人深思,燭火之下,路寒衣跪在他面前,“請王上恕我欺君之罪”,景禅不動聲色瞧着他,“薄奚懷聞深夜叨擾,實在是有要緊事,王上應當知曉穆家原是姜氏部族,穆忠淏從始至終都是姜随的人,窮桑的鬥争皆由其挑起,先王身邊那個女子也是他的人”。
景禅蹙眉,“這麼說你們倆互換身份,為的便是調查這些事情?”
“非也,寒衣偶然從臨愔口中得知穆家的真相,雲婀的身份是父親的護衛查出,如今她在東曦城,王上可以去查,今日我來見您,并非替薄奚氏脫罪,子欽反叛已成事實,如今的薄奚氏也并非您的對手,我隻是不想讓始作俑者得逞,他才是一切罪責的開始”,真正的薄奚懷聞眼神冷沉,“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不管我們怎麼争鬥,最終得利的隻會是他”。
景禅恍然想起,自從他當上高陽王之後,姜随從未找他承兌當時的諾言,有苗氏好似從此杳無音訊,他神色晦暗的點頭,“此事我會派人去查,既然你還心系薄奚氏與窮桑,便早些規勸薄奚氏的舊部,莫要再妄圖謀取這個位子,否則薄奚氏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薄奚懷聞點頭,“如今臣下正在奮力整頓那些部族”。
景禅想了想,忽然看向路寒衣,“我當初沒有對薄奚氏趕盡殺絕,是看在阿雪的面子上,我知道你們在鄀都互許終生,也知道你在羅酆山對她的幫助,你們既無緣分,往後也不必再有往來,我不想她再次被傷害,你明白嗎?”
路寒衣苦笑着,“請王上放心,她早已與我劃清界限,若非用這個身份,興許都無法與她說幾句話,她身邊有連山越,我很放心”,他常在想,若有重來的機會,他是否還會選擇靠近她,答案的肯定的,隻是這次他會以自己的真實身份與她相識,或許那将是美好的結局。
薄奚懷聞有些詫異與無奈,原來大哥竟與韶雪有這樣的過往,他比他幸運許多,至少得到過他的愛,兩人沉默的離開天嶽峰,路寒衣率先開口,“在窮桑的這些日子可還習慣?”薄奚懷聞恍然擡起頭,“自是習慣的,偶爾忙忙柴桑城的事務,倒也安穩,大哥許久未回窮桑,我們去喝酒”。
路寒衣溫潤笑着,“這裡的酒哪有我的酒好,走帶你去看看我的酒館”。
這裡一如當初鄀都城的酒館,連名字都未曾改,“你嘗嘗這壺酒如何,當初還是阿雪起的名字,叫陽春白雪”,薄奚懷聞輕酌一杯,入口清冽溫和,“她竟喜歡這般清淺的酒,我還以為她會喜歡烈酒”,路寒衣眼中有璀璨的光芒,“她可喝不得烈酒,一喝就醉”,薄奚懷聞有些憂愁的看向他,“大哥放棄身份,放棄窮桑可隻是為了阿雪,那段時光已經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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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寒衣怔愣間笑道,“自然不是,我離開窮桑僅是不喜歡那樣的生活,身份對我來說隻是枷鎖,我也曾想隻為氏族活着,可我實在做不到,權力鬥争于我而言沒有任何樂趣與意義,我隻想平靜自由的為我自己活着,阿雪便如這酒一樣,是回味中的甘甜,我不會沉溺,隻是恰好他出現在那段我最向往的生活中”。
薄奚懷聞深深歎口氣,這樣的愛太多濃烈,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的愛實在不足道也,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愛的是韶雪還是她的身份,“這沒什麼可歎息的,你得為我高興,倒是你娶了妻感覺如何?”路寒衣自在随意許多,薄奚懷聞低頭嘲諷的笑着,“家族聯姻能有幾分情意,他們不過也是沖這個身份”。
“不要這麼悲觀,至少她們是有愛的”,路寒衣拍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