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奚氏古宅如今隻得低調的掩映在蒼翠之間,灰白色的牆壁上爬滿藤蔓與金黃的薔薇,在山霧的掩映下早就沒了往日的輝煌,厚重的黑夜正在褪去,天空的邊緣透出淡淡的曙光,宅子中的寂靜被推門聲打破,燕蘭奚眼睛緩緩睜開,面前是灰暗的帳幔,身旁還有男子留下的體溫,他的身體是暖的,可心卻如石頭般堅硬,她愛的薄奚懷聞是遠看的溫潤,是畫中的孤高,就是不是如今的冷漠。
她又想起昨夜歡好時,他嘴中喃喃喊着的名字,心痛讓她險些窒息,她想到了任何人,卻是沒想到那人是高陽韶雪,隻有當他忘情到深處,呼喚着阿雪二字時才有濃烈的溫情,她仍是忍不住沉淪那不屬于自己的溫情。
燕蘭奚穿好衣服,透過窗戶正好瞧着薄奚懷聞在院中耍着紅纓槍,意氣風發的身姿卻讓她皺起眉,全窮桑的貴女都知他從小不善舞槍,懷疑在她心中發芽,她想一個人再怎麼改變,周身的氣度短時間内總不會變化,她回到後殿盥洗收拾停妥,再次出來時,薄奚懷聞已離去,兵器架上紅纓槍的纓穗在晨風中飄蕩。
“家主呢?”她問院中侍候的守衛,“回夫人的話,家主往前廳的方向去了”,燕蘭奚正要離去,又回身問道,“這杆槍不錯,相公是從幾歲開始練習耍槍的?”年輕的守衛搖搖頭,“此事屬下不知,屬下等人調來不過幾月”,燕蘭奚驚訝的挑眉,“哦?原先那批守衛可是犯了什麼事?”守衛有些疑惑,卻也照實回答,“好像是說家主怕有人會牽扯三王子反叛一事,因此将人全部換了”,燕蘭奚好似抓住了什麼,心髒劇烈跳動,面上卻是不顯,“家主是對的,若沾上那件事,興許我們都活不了”,她認同的點頭,随即朝前廳走去,蜜糖色的長發留下的香氣,讓侍衛垂下泛紅的臉。
“是不是我練功吵醒了夫人,怎麼不多睡會?”薄奚懷聞關切問道,“怎麼會,夫君整日辛苦,我又怎能躲懶”,她坐在他身邊,侍女立即給她盛碗粥,騰騰熱氣的掩映下她绯紅的臉頰多了幾分朦胧,薄奚懷聞卻未瞧見半分,“昨夜我觸摸夫君掌心的疤很深,那是因何而留?”燕蘭奚有些羞怯與心疼。
“不是什麼要緊事,不過是為救父親的私生子”,薄奚懷聞專心吃着早膳,燕蘭奚驚訝着,“那如今他可還活着?”薄奚懷聞慢條斯理的說着,“該是活着的吧,當初奚昌城之戰他救了我之後便不知去向”,神色依舊是那冷淡模樣,燕蘭奚神色溫柔,“既是如此,夫君當好生感謝叔叔,想來從小他亦吃了不少的苦”,薄奚懷聞少見的擡頭看她,“你說的是”,她溫文敦厚,心中的懷疑卻逐漸擴大。
“這幾日我得去趟奚昌城,天道運行異常,四處災禍驟起,隻有神族方才能控制”,他告知着她自己的行蹤,“夫君心懷衆生,妾身很是開心,不過也當注意安全,往後可不止為我們考慮”,她将手覆上小腹,臉上帶着喜悅之色,薄奚懷聞握着筷子的手頓了頓,“多久了?”
“大夫說剛好月餘”,她看着薄奚懷聞,卻見後者沉靜的沒有任何表情,“你好生将養,府庫的鑰匙此後由你保管,想要什麼吩咐管家便是”,燕蘭奚的喜悅僵在臉上,隻能無奈點頭,薄奚懷聞很快離去,隻留她一人食之無味,看來她必須盡快查清事情的真相。
薄奚懷聞站在廊下,冷風吹得他清醒,從他成為薄奚懷聞的那刻開始,一切便再無可能了,他握上雪花狀的帶鈎,用力将其摧毀,細碎的顆粒順着指縫落到地上,他仍執拗的不願放手。
“家主,從西邊來的信”,神将恭敬地呈上,他打開陌生的字迹映入眼簾,“小舅舅,我是桐安,母親的死、大哥的反叛或許讓你們活的很艱辛,如今伊祁與高陽常年征戰,我總想以己之身換兩族和平,奈何人言輕微,想必小舅舅已知曉如今高陽的處境,若東夷起兵,伊祁當會緊随其後,那時我們薄奚氏幸存的這些力量或許不複存在,若小舅舅能及時脫離高陽,助伊祁取得勝利,我想我們薄奚氏往後仍會回到往日的輝煌,您應當還未見過耀兒,他如今正在牙牙學語,日後若能相見,想必會喊您舅姥爺,落款桐安敬上”,信瞬間在手中消散,大哥若是你你會反叛麼?
他驅使着坐騎朝北而去,燕蘭奚卻借着給孩子縫衣的由頭,找到府中年長的婆子,既恭敬有加,又好生款待,不多時便叫她們放下戒備,“不知婆婆們可知父親私生子之事,他救了相公卻又不知所蹤,想報答他的恩情都不知如何尋人”,她停下手中活計,面帶憂慮自言着。
“夫人是個心善的,當年老家主心狠,若非家主攔着,那麼小的孩子就沒命了”,一婆子心直口快,旁邊的人用肘撞了撞她,“老奴說錯話了,還望夫人見諒”,婆子面露不安。
“不妨事的,那後來他如何在薄奚氏活下去的?”燕蘭奚好奇的繼續追問,婆子們頓時對這樣沒有架子的夫人心生好感,“他可不在窮桑,被家主送去帝望山的學院,好像叫什麼路寒衣,後來不知為何老家主許他回來,那模樣與小時候很是相像,一眼就認出來”,老人思索着,“我瞧着倒比小時候更俊朗些,更像老家主了”,有人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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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這麼說我便好奇他是何模樣,你們誰能幫我畫一畫”,燕蘭奚目光灼灼的看着衆人,“這…奴婢們都不怎麼識字,更别說作畫了”,她們為難的說着,倒是從未開口的老人這時說道,“夫人若想看,老奴倒是學過些皮毛”,燕蘭奚自是求之不得,于是仆從拿來筆墨紙硯,老人循着記憶落筆,不多時,同樣俊朗的臉躍然紙上,衆人接連點頭表示很像,卻沒瞧見燕蘭奚逐漸深沉的目光,這樣的氣度她很熟悉,欺騙與恥辱在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