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甯宮。
大殿。
被十多個身着金甲的武者牢牢保護在中間的趙太後,此時正面色無比難看地跟姜承道對視着。
她手邊拉着一個穿着金色蟒袍的稚童,正是那位年方九歲就已經“賢名遠揚”的秦王,姜承運。
而在他們周圍,卻躺着一地的屍體。
斷手斷腳随意散落在一旁,滿地的鮮血将原本金碧輝煌的大殿染成了凄厲的紅色,仿若人間煉獄。
那些屍體中,有太監,有宮女,有侍衛,也有幾個極為英俊的年輕人。
之前被姜承婉稱之為“大伴”的吳忠賢赫然在其中。
隻見他的身體斷成了好幾截,身首異處,紅的白的流了一地,殘肢靜靜地躺在血泊中,立在地上的腦袋上,那張渾濁的老臉還殘留着難以置信之色。
顯然他到死都想不通,為何在秦王馬上就要取代女帝,作為太後身邊的大紅人的他也要随之雞犬升天的關鍵時刻,形勢會如此突兀地急轉直下,原本如日中天的太後一系,竟一個接着一個慘死在那些該死的黑甲丘八刀下。
不隻是他想不通,他身旁同樣死狀凄慘的面首也想不通。
此時的乾甯宮已成了屍山血海,血流成河。
趙太後在紫極城多年的苦心經營,短短兩個時辰,便被毀于一旦。
“真沒想到,數萬年來一直安分守己,無論中洲出現什麼變故,無論朝代如何更疊,都不會有任何動作,從未表現出一絲野心的聖境,竟然會主動出兵奇襲洛京,攪動天下風雲。
”
對于趙太後這番暗諷的話,姜承道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沒發生過的事,不代表不會發生。
”
說着,面甲下的眼眸悄然閃過一抹流光。
“就好像大夏皇朝此前從未有人能夠如太後這般,以帝後之位行君王之事,不是麼?”
他沒有否認太後的話,甚至話裡話外都在暗示,讓在場的太後黨羽誤以為自己的确有意追逐那至高無上的皇權,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一統天下的聖王。
“胡說八道!”
趙太後怒斥道:“本宮向來安分守己,何時有過如此大逆不道之舉?聖王殿下,你如此污蔑本宮,是何居心?”
聽到這話,此時就好像是被姜承道“挾持”一般的姜承婉不由得眼神一冷。
好一個安分守己。
這六年來,她為了活下來,不得不每日戴着羸弱不堪的面具,無論對誰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不敢露出一絲馬腳,就怕被趙太後感覺到一絲威脅,然後被“病死”。
因此她幾乎被所有人輕視,連一個太監都可以随便給她臉色看。
堂堂皇帝,卻毫無威嚴,生活過得還不如一個普通的皇族。
這一切都是拜趙太後所賜。
她恨趙太後麼?
答案是肯定的。
比任何人都恨,恨不得馬上将其殺死。
原本她可以當個清閑的帝姬,畢竟她出身一般,母族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家族,才學、武學和靈根也都不出衆,先帝也根本沒指望她争儲,從她的名字就能看得出來。
但是六年前先帝突然在一場詭異的天地異象中暴亡,連帶着一衆皇儲離奇失蹤,大夏政局動蕩,她就這麼被趙太後逼着當了皇帝。
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六年前趙太後拿出所謂的先帝遺诏,在她搖頭拒絕并且質疑诏書的時候,吩咐包括吳忠賢在内的幾名太監強行摁着她跪在先帝靈前繼位時,那冷漠無比的神色。
如果她真的是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傀儡皇帝,等到姜承運年滿十歲可以繼承玉玺的時候,接下來迎接她的,會是什麼下場,她一清二楚。
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為她是當事人,也親眼見識過太後斬除威脅的手段。
趙太後絕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對秦王造成威脅的存在。
因此,從六年前她繼位的那一刻起,就和趙太後天然存在着不可調和的矛盾。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急着讓姜承道動手殺了趙太後,而是如之前那個不被重視的傀儡皇帝一般,一言不發,默默觀察着姜承道和趙太後的唇槍舌劍,互相試探。
以她對趙太後的了解,對方肯定有某種不為人知的底牌,急着動手不一定能将其殺死,反而有可能會留下隐患。
畢竟,太後現在還是太後,而秦王現在也還是秦王。
現在動手并不是最佳選擇。
因此,現在最好不要急躁,需要步步為營,逼太後露出破綻,後發制人。
這時,趙太後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先是瞥了姜承婉一眼,而後攥緊拳頭,對姜承道冷聲說道:“聖王殿下,能不能告訴本宮,你是如何做到讓這些玄甲兵悄無聲息地來到紫極城中的?好讓本宮輸個明白。
”
一切似乎都已塵埃落定。
在世代鎮守聖境,長期與妖物對抗的聖王軍最精銳的玄武衛的猛烈進攻下,包括羽林衛、各路供奉高手在内,太後的人基本已經死傷殆盡,紫極城已完全在姜承道的掌控之中。
此時的趙太後如同甕中之鼈,看起來根本不可能沖出玄武衛的包圍。
隻一聲令下,玄武衛發起最後一次圍攻,便可将那些快要力竭的金甲侍衛全部誅殺,生擒趙太後和秦王,以及幾個趙家的重要人物,任由他發落。
看樣子,趙太後似乎已經認命,現在就好像隻想搞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以免死不瞑目。
然而,在這本應志得意滿,很可能會得意忘形地對已經成了失敗者的敵人炫耀自己如何如何高明的時候,姜承道卻神色淡然地搖了搖頭。
“本王沒有告訴你的義務,也沒有吐露秘密的習慣。
”
聽到這話,趙太後不由得流露出詫異之色。
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沒有得意忘形?
倒是可惜了...
趙太後收斂心神,随後眼中悄然閃過一抹精芒,看似認命一般對姜承道說道:“那麼,你準備怎麼處置本宮?”
話音剛落,姜承道便感覺到有幾道目光看了過來。
不過他依舊面色不變,目光緊鎖着趙太後,淡然道:“太後雖有弄權之嫌,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