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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朝堂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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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況很守信,寫了一封公文,蓋上了屯監的公章以及自己的私人印信,說自己守護農田不利,僚人燒山的時候将其燒掉了一半,現在補種已然來不及了,請中樞責罰。

     并将其交給鄭叔清過目,二人唏噓客套了一番後,顧況這才告辭離開。

     然後他又“順路”給方重勇留了一張字條,約在城外江邊見面。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按理說,方重勇其實是可以不搭理顧況的。

     不過看到老實人被坑,方重勇很是不好意思,于是隻身前往城外江邊長亭,就看到一身粗布袍子的顧況早已在那裡等候了。

    江風吹亂他不怎麼打理的頭發,顯得有點狼狽。

     “小郎君人小心不小,一下子就把我給坑慘了啊。

    ” 顧況邀請方重勇坐下,一臉苦笑道。

     “顧大家……” “當不起啊,小郎君才是神童,那一首生當作人傑振聾發聩。

    ” 顧況很是客氣的說道,顯然餘怒未消。

     “顧兄台,其實吧,這封公文雖然看上去你損失很大,但實際上,則很有可能因此入長安為京官,因禍得福。

    更不要說被追究責任了。

    ” 方重勇神秘一笑說道。

     “唉,謝你吉言,中樞不把我革職查辦就要燒香拜佛了。

    ” 顧況一臉生無可戀,估計朝廷的調令下來之前,他都會吃不好睡不好。

     “顧兄台,你想啊,以前你讓裝船運走的紅蓮稻,難道一點都沒少,全都送到皇宮的府庫了麼?天子吃得了那麼多?” 方重勇問了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

     “那倒也不是。

    ” 顧況讪笑道,他雖然是老實人,可這裡頭的道道,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他不敢對貢品伸手,不代表别人也不敢。

     長安的達官貴人那麼多,要麼有錢的,要麼有權的,想吃點地方特産,那叫事麼?如果皇帝不賞賜,難道就讓這些珍貴的紅蓮稻直接爛在府庫麼? 顯然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從前,紅蓮稻也會因為各種原因損失掉,送到李隆基手裡的,能有發運時的一半,就是某些人吃相好看了! 顧況很奇怪,為什麼方重勇年紀輕輕,卻對長安官場的那些道道很了解。

     “顧兄台寫那一份公文,無形中就給許多人打了掩護。

     這些人得了顧兄的好處,又怎麼會特意打擊報複呢?所以此事不但沒有什麼危險,而且顧兄台還很可能因此獲得提拔。

     畢竟,在夔州看管田地,與在長安看管田地,好像也沒什麼太大區别。

    那些人也不介意顧兄台這樣知情識趣的人離自己近一點,不是麼?” 看顧況似乎聽進去話了,方重勇開始詳細解釋此舉為什麼完全不會有事。

     顧況把紅蓮稻全部交出去,但是“貨單”上隻寫五成的量,那麼另外五成,就變成了朝廷監視範圍以外的貨物,換言之,将會堂而皇之的被“漂沒”。

    李隆基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如何,極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或者叫沒時間關注這點小事。

     因為往年,也會“漂沒”,但是過程可能有點曲折,比如說某些人會上報漕船沉了一艘,船上的紅蓮稻也被漂沒了。

     長安的那些達官貴人得了顧況的好,肯定會投桃報李,幫忙遮掩。

    要不然,下次誰還會主動“孝敬”他們呢? “某原以為朝堂朗朗乾坤,朝政清明,沒想到其中居然有這麼多關節。

    ” 聽完方重勇的解釋後,顧況長歎一聲,已經有辭官回家耕讀的意思。

     “顧兄要是能去長安,見識一番長安風物,也是不枉此生,何苦出此頹喪之言呢?” 方重勇安慰他道。

     顧況不答,隻是搖頭歎息,起身告辭離去。

     他離開了,方重勇一人看着江流上一艘接一艘,魚貫而入通過夔門江關的漕船,又眺望對岸雄奇的白帝城,頓時感覺頭腦分外清明。

     這段時間紛繁複雜的諸多事件,讓他目不暇接。

    不過現在他已經把其中的種種怪異給理順了。

     “非丞相在夢中,隻有鄭使君在夢中啊。

    ” 方重勇忍不住感慨道,他已經看破了迷局,但并不打算跟鄭叔清和盤托出。

     “方有德,字全忠,天子潛龍時舊人。

    有一獨子方重勇,自幼癡愚,口不能言。

     吾今日觀之,古人雲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誠不我欺。

    你神童之名,不但正如鄭叔清所說那樣,而且猶有過之。

    ” 方重勇身後傳來韋青那聲線獨特的嗓音。

     “天使謬贊了,當不起,當不起啊。

    ” 方重勇起身對着韋青行了一禮說道。

     “嗯,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我想跟伱聊聊朝堂的事情。

    畢竟,當年你父,提攜過我。

    ” 韋青一臉感慨的說道,整理了一下身上一塵不染的袍子,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朝堂的事?怎講?” 方重勇裝作一臉迷惑詢問道。

     韋青側過頭,雙目眺望遠處碧綠的江水,很有些感慨的說道:“開元二十一年,關中大旱,長安缺糧甚多。

    次年三月聖人攜百官入洛陽就食。

    返回長安後,聖人大怒,以為顔面掃地,遂命裴耀卿整頓黃河與江淮漕運。

     三年之期已到,裴相公政績斐然,但是……” 很多話,怕就怕“但是”二字。

     方重勇聽鄭叔清說過這事,裴耀卿雖然把黃河漕運整頓了,卻又卡住了江淮漕運,導緻運費暴漲。

    除了長安得了糧食外,兩淮與江南的百姓與官吏都叫苦不疊。

     當然了,對于朝廷相公們來說,李隆基滿意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我想,裴相公,應該是将江淮的米糧布匹等物,截留在黃河中遊孟津等地建立常平倉,以抑平長安糧價,穩定民生了。

    ” 方重勇不以為意的說道,這種結局,用屁股去猜都能猜到。

     聽到這話,韋青啞然失笑道:“你已經不是一般的神童,而是國之祥瑞了。

    你說得不錯,裴相公下令沿黃河建置河陰倉、集津倉、三門倉,征集天下租糧,由孟津溯河西上,三年時間便積存糧米七百萬石,省下運費三十萬缗。

     并将這筆錢款充作官府的和市費用。

    ” 所謂和市,就是與邊鎮外族交易所開的市集,可以理解為國家進口準備金。

     也就是說,裴耀卿将這些錢公用了,而不是交到了李隆基的小金庫。

     方重勇心中暗想,如果他是李隆基,一定是臉上笑嘻嘻,嘴裡喊愛卿,心裡麻麥皮。

     當皇帝難道是為了造福天下人? 或許有這樣的皇帝,但絕大多數想當皇帝的人,無論有沒有當上皇帝,他最終的想法一定是更好的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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