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庶人禮
“王子珏?”赭蘇一筆一劃地寫。
    
不,當稱太子珏。
    
早年人們稱他公子珏,因他生于燮國,是為燮國公的膝下,隻是從小師從異人,後又作為質子養在洛邑王都。
    
不久,燮國公登上王位,公子珏的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一躍成為了王子。
    
隻是王子,不是太子,燮國公屬意的繼承人選是肖珏的兄長,原世子肖淵。
    
後肖淵被賜死,其取代嫡兄,入主奔晷宮,成為大顯太子。
    
其中種種,若說全然與這公子珏無關,或說,衆人都信與他無關……
足見其心思深沉。
    
那是一個冷血無情的貴族。
    
而她觸怒過他。
    
公子珏身為燮國公第四子,又是庶出,早年不受重視,在燮國公成為天子後,其于加冠之年持節,代天子巡遊列國。
    
他遊歷至梁國之時,梁公設宴款待。
    
有女立珠簾之後,倩影綽約,修肩長頸。
    
雖是玩樂之宴,可場上諸人,無不是公卿顯貴,一個女子,竟能堂而皇之立于此地,尤似垂簾聽政。
    
梁公給此女的權利,未免過于大了!
有人不滿,竊竊私語起來。
    
大膽者直言指出,梁公卻揚起手臂,一臉随意地向後道:
“雲姬,豈能如此失禮!還不出來拜見!”
珠簾後的身形微微一動,似是一福。
    
“是,主公。
    ”
隻聽得聲泠似雀,籠罩着若有若無的雲煙。
    
蓮步輕移,美人的身形緩緩地露于人前。
    
長長的裙擺,繡着白紋昙花,層層疊疊,露出下面一圈金絲白緞,像新梳的鶴羽。
    
燈光照出她的面容婉麗,鼻尖秀美,長睫垂着,在眼下遮出濃濃的影。
    
如此美人!
衆人驚豔,場上片刻,鴉雀無聲。
    
與此同時,梁公幽幽一嘆:
“吾得雲姬,英雄氣短。
    似君無美酒不可,吾無雲姬不可呀!”
他欣慰地笑着,将雲姬召到自己身邊。
    美人柔恭跪下,将頭顱枕在一國之主的膝上。
    
任由男子的大掌,撫摸她光滑黑密的長發。
    
她懶懶側首,瞳孔顏色極淡。
    
額心一豎,竟是細細紅色。
    
掠過場上衆人,眸光所及之處,人人心神一緊。
    
場上不乏清正之人,心中想道:
此女之美,不似凡品。
    
莫非妖狐幻化?
貌美若此,梁公又盛寵不衰……傳言不假,梁國雲姬,實乃妖孽!
妖孽之談,雲意姿也有耳聞。
    
對于人力無法制約之事,便要歸結于鬼神。
    正如,明明是守心不堅,卻怪女色.誘惑。
    
多麽僞君子。
    
她輕嘲,掃視于人,滿眼冷漠。
    
衆人交頭接耳,更有甚者,與她大膽地目光相接,隐含挑逗。
    
梁公大為不滿,寬袖垂下,掩蓋住美人的眉目。
    
“逢此佳宴,諸君筷著卻紋絲不動,可是覺筵席簡陋,怨怪寡人招待不周?”
竟是公開維護于愛妾。
    
彼時梁國兵強馬壯,惹人忌憚。
    
各位公卿果然禮讓三分,隻道公好福氣,我等欣羨。
    
唯有大顯使君,已過弱冠之齡的公子珏滿面漠然,一眼都不曾投向那絕色美人。
    
他将美酒吞咽入口中,喉結滾動,下颌繃如玉線。
    
***
宴散。
    
大顯使君不勝酒力,侍內将之攙至一亭。
    
及至亭中。
    
四面秋棠簾飄,暗香浮動。
    女子從畫屏後走出,手提宮燈,白昙委地。
    
青年面色一冷,拂袖欲去,“梁國的禮儀,便是如此麽。
    ”
卻被她柔聲叫住。
    
美人挽着燈的玉臂雪白,容顏在暖光下生輝。
    
“諸君見我,面露歡欣。
    我見諸君,我也歡欣。
    此兩全其美之事,公子何必拘泥于俗禮呢?”
他聞言,側了目來,眼神冰冷,似要将她的肌膚一寸一寸凍結。
    
“汝乃妖異。
    ”
她卻突然走近,長長的裙擺拖曳在臺階之上。
    她盯着他的眼睛,吐出氣息,掠過他的鼻尖,竟讓他覺得,下一刻就要被這女子食進肚中去了。
    
聽她輕柔地說:
“君不曾親近于我,并不識我本性,怎知我是妖異?”
此三言兩語,他已沉下了面色。
    
眼底蘊滿不化的尖冰,如針,将她一寸寸打量,如刮骨般狠。
    
“梁必将因汝而亡。
    ”
雲意姿微微一笑。
    
她折過了身去,隻将背影對他。
    
寬帶束起的腰肢,如同柳條一般地細。
    
回眸來,眸光幽冷:
“與我何幹?”
“縱使因我而亡,與我何幹?書留我名,遺臭萬年,更與我何幹?君志向雄遠,意吞天下,大可來取!若非出離太久,忘我故國何處,否則便請使君、一并拿下!”
她面色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