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活第17章生理衛生課
她不等他們回答就繼續說,“這不是好事,因為你們都有些年紀了,也都知道什麽叫做孩兒塔。
我們生活的這片地方,山多地少,物産不是很豐富,生女不舉是常态,生子不舉在農家也常有,很多農家隻要有四個成年的兒子就不再養活小孩了,孩子出生以後不是溺死在便盆裏,就是四處送養,或者抛棄在河中,或者送到孩兒塔,我可以告訴大家一個數據,臨城縣的孩兒塔直到上個月都還能發現新的嬰兒,有一些我們可以找到父母,買活軍就找去詢問,是現在的日子還過不下去嗎?是今年的稻谷還收得不好嗎?為什麽還要抛棄嬰兒呢?”
堂屋裏安靜下來了,王太太逐漸已不再害羞,她感到一股沉重的情緒逐漸升起,諸暨——諸暨城裏是不太有這樣的事的,至少沒那麽頻繁,至少在王太太的生活裏不那麽多見,這種事也不太會有人談論,但她知道鄉間是有的,隻是這些事……就隻是不去談的話,是不會有感覺的,當謝雙瑤用這樣平淡的口吻談論時,仿佛突然間就具有了極大的重量,重得讓人心頭酸澀起來。
“答案大約已經有人猜到了——啊,張太太,張太太你知道嗎,你說吧。
”
屋裏響起一道輕輕的聲音,怯生生的,“已有了成年的兒子,養幼子則長子不悅。
”
“不錯,因為兒子已經足夠多了,再養大一個,将來分家産的兒子就會多一個,而父母已經逐漸地老了,四十多歲了,一個人活到五十歲,就不怎麽能做農活,六十歲就已經快死了,他們能幹活的歲數不多,很快要看成年兒子的臉色吃飯,所以再養一個對他們來說是不利的,當他們老的時候,這個孩子還太小,無法養活他們,所以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無用的孩子來觸怒有用的孩子。
”
“自古以來的說法都是月信期前後容易受孕,這個說法是錯的。
”這個十四歲的大姑娘大馬金刀地坐在講壇邊沿,悠然自得地吹着竹杯裏的水汽,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現在我教你們計算真正的安全期,從月信開始,前七後八,這段時間相對不容易懷孕,除此以外的日期都是危險期。
你們要學會記錄信期,因為從現在開始,你們有些人懷孕的可能會比以前高,而頻繁的懷孕生産是不利于你們來為我做活的,所以我希望你們都要記錄信期,這一點當然我也會和男人那邊普及開來,總之,希望你們按照一定的規律來安排行房,想要孩子時再在危險期尋歡作樂,除此外你們自然也知道很多方法可以折衷的。
”
王太太簡直驚呆了!她萬萬沒想到謝雙瑤第一次給她們上課,就會發出如此驚人的言論。
她幾乎想要掩面從教室裏逃出去,捧着亂跳的心藏到角落裏,等所有人都忘記這番談話後再回到家中去,從此再也不來上課。
這是她作為一個淑女自然該有的反應,說實話,她對謝雙瑤本來是充滿崇敬的,畢竟她不但有能治好肺痨的神藥,而且在算學領域又是一代天才大家,她在教材中提出的很多概念讓王太太簡直如癡如醉,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如此積極地争取早日來上課——因為女兒對藥物反應很好,康複得很快,王太太也比較健康,家中又素來潔淨,買活軍認定她不太可能傳染肺痨,她才能這樣早就來上課。
否則還要等女兒完全康複,沒有‘傳染性’再說。
但沒想到謝雙瑤第一次來給她們上課,說的竟是這樣的虎狼之言!
要不是女兒的命還捏在買活軍手上,丈夫也在謝雙瑤手下做事,王太太是要站起來逃走的,但現在她實在沒有膽量逃,再者周圍又都是女眷,是以她忍住了巨大的羞恥,還是牢牢坐在當地,隻是眼神閃爍,不敢和任何人對視,她在這裏沒有朋友,也就無法加入四周悉悉索索的低語裏,隻能煎熬地注視着眼前的青石闆。
——這裏甚至還是文廟!
“我知道你們很驚訝,甚至也覺得很羞恥,因為這些事是不應該公開談論的。
”謝雙瑤依舊拿着她的喇叭在講,“不過這個也不是隻有你們會聽到,将來所有人都要知道這個知識,并且嚴格地執行避孕,我把第一課選在這裏隻是因為它對你們最有好處,而且你們應該要盡快了解。
因為你們中很多人原本月信應該并不是很準,是不是?”
人群中一片寂靜,太太們彼此交換着眼色,不管彼此是否相識,似乎這樣擠眉弄眼可以掩藏自己帶着一絲難堪的興趣,謝雙瑤繼續講,“月信不準有很多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吃得不夠好,你們中有些人家裏不太富裕,所以你們平時吃的肉是沒有這半年這麽多的,是不是?”
因為這關系到買活軍治下民衆是否和樂,是個較敏感的問題,人群中便有人低低地回,‘是’。
“肉吃得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