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就已經動手。
老陰人也沒再遲疑,過往的經驗告訴他,既然柳娘子已經選擇了動手,那麼在她面前繼續求饒,無異于是等死了。
原本還在拱手的老陰人雙手張開虛擡而起。
這破碎的空間當中。
當即湧出了一縷縷綠色的濃霧。
“呵,又毒又陰!”
柳娘子說話間,雙眼綻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這光芒起先隻在她的兩眼之中存在,但是轉眼卻又遍布了她全身。
金色光芒普照這片凍結曠野。
連帶着這空間當中湧出的綠色濃霧都被驅散。
“什麼?”
老陰人目露驚慌。
起先在柳青衣到來之前,他還想着以他的實力,就算不敵這柳無敵,但起碼也能打個有來有回吧?
等着真正見到柳娘子過來的時候,老陰人又覺得。
自己興許不能打個有來有回,但起碼也得和柳無敵碰一碰吧?
可現在真正等到交手的時候,老陰人隻有一個想法……他娘的,為什麼自己的雙腿跑的這麼慢!
要跑,肯定是不能從柳無敵破開的這空間之中跑的。
真要從這跑,那就是自投羅網了。
要跑肯定得是另尋他路。
想到這之後,老陰人将身上披着的白鹿皮往頭上一蓋,整個人瞬間就化作了一頭白鹿,奔跑在這曠野之上。
這白鹿皮,正是他在這北境蠻荒尋找多年,所找到的一頭王座山精。
将其伏殺後,剝其皮煉制出來的。
所以隻是化身白鹿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經脫離了柳娘子的掌控。
“跑?”
柳娘子看着那匹奔跑着的白鹿,隻見其奔跑起來,這天地之間原本陷入停滞的雪花都再度飄灑。
“你且在這待着。
”
柳娘子還跟小咕咚叮囑了聲。
而後她一步跨出,便是已經到了這白鹿的上空,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跟随着。
老陰人死命的跑,可跑了沒多久他就發現不對了。
不管他怎麼跑,他好像都是在原地。
‘這……怎麼實力差距還是這麼大?!’
老陰人有種感覺,他感覺自己在柳青衣面前,就跟個沒有反抗之力的孩子一般。
她到底是什麼境界,什麼實力了啊!
難不成,已經是跟天上坐着那些真神一樣了?
老陰人漸漸心生絕望,也不再跑了,因為……跑也無用,索性不如放手一……
他剛停下腳步想着放手一搏,可這搏都還沒搏出來,他就發現柳青衣出手了。
她身上抖落下來幾滴血液,而後好似抽絲剝繭,穿針引線般的從那些血液當中抽出了絲絲縷縷的血線。
不過眨眼間,原本隻是幾滴鮮血的血液,就被她制成了一個好似血繭一樣的東西。
她低頭俯視着這個不能動的“鹿人”,冷笑道:“喜歡披這鹿皮是吧,那以後就都穿着吧。
”
老陰人眼神當中已經閃過惶恐。
“柳……柳神饒命啊。
”
他雖已開口求饒,但可惜這柳青衣,是能聽得進去求饒話的人嗎?
她輕輕一拍,這血繭就落在了白鹿外表,将其徹底包裹。
裡邊頓時就傳來了老陰人痛苦的哀嚎,連帶着這血繭都被其撕扯撐開,從中露出一個個鹿腳印。
可這血繭就好似能延展一般,不管老陰人怎麼掙紮,都是掙脫不開絲毫。
反倒是這血繭越縮越小,直到完完全全貼合在了這白鹿的體表。
白鹿變為了血鹿,但是這血色又緩緩變淡,好似在消融似得。
老陰人原本的掙紮聲,也是變成了……白鹿的聲音。
“柳……呦呦。
”
老陰人隻是喊了這一聲,就被吓得閉嘴了。
他渾身打了個哆嗦,然後試探性地又張嘴喊了聲,可從他的嘴裡發出來的,又是“呦呦”的鹿鳴聲。
他顫抖着身子,擡起頭,看向了飄在他前邊不遠處的那個畫皮鬼。
此時他的眼神之中已經滿是哀求了。
他張嘴喊着話,可發出的聲音卻是接連不斷的“呦呦”聲。
他在求饒。
縱使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但看他的眼神,也能猜出來。
“你不是喜歡披着這鹿皮嗎,那就一直披着好了,正好省得你以後換來換去的。
”
柳娘子說這話的時候是在笑着的。
笑的還很開心。
就像是對她這傑作很是滿意。
畢竟這可不是什麼造畜之術,是這老陰人自己一股腦的,一定要往這鹿皮裡邊鑽。
柳娘子做的,是成人之美。
是幫了這老陰人的一場大好事。
老陰人聽到這話,眼神當中也是麻木了,像是放棄了抵抗,就好像已經是認命了。
他一個翻身從地面爬了起來,站在地上,也算是認了自己白鹿的新身份。
但柳娘子依舊沒動彈,就這麼俯視着地面站着的這頭白鹿。
過了好一會,她見着這白鹿沒有别的反應,才說道:“你是真覺得,我找不到你那具分身了?”
白鹿打了個寒顫。
他自是還有一分身,這也是他當年能逃命的根本所在。
就像這次,他原本是準備用那分身來吸引柳娘子視線,本尊而後逃離的,可當時再一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要是分身過來,怕是會被柳娘子看穿。
可沒曾想……自己都本尊過來送死了,竟然還能被看出來?
這柳無敵,可是真能殺死自己的!
老陰人擡起頭,張了張嘴,想說話但卻發不出來聲音,他隻能用那傳音的法子,苦苦哀求道:
“柳神……柳神,求你放了我那分身吧。
”
“這次真不是我的問題,不是我的過錯,是鬼神教那邊的布置,我隻是被他們推出來的啊。
”
柳娘子置若罔聞,她散發着金光的雙眼穿透這無盡虛空。
好似看過了極遠。
從這北境蠻荒之地,一路往南,目光過了魏國,到了楚國,最後更是到了楚國最南邊的海州再往南。
那是綿延不知多寬的……無盡海。
柳娘子目光忽地停下,她目光落在了一處海島,再往下,落在了這海島底下的一個幽深洞穴裡頭。
那裡正盤坐着一個身形佝偻的老頭,察覺到這目光之際,他就想跑。
可緊接着他身後的虛空處卻是伸出了一隻散發着金光的大手。
這大手隻一出現,就捏住了他的後腦勺,隻這一下,就讓他感覺自己的命門都被抓住了。
連那反抗之心,都不敢生出分毫。
随後金色大手消失,連帶着這老陰人的分身也消失不見。
再度出現時,他的這分身也來到了北境蠻荒之上。
柳娘子随手将其丢在地面,眼神帶着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不屑。
老陰人被丢在地上也不敢跑了,隻敢這麼跪趴着,沒有絲毫尊嚴可言。
“自己爬進去吧。
”柳娘子随口說道。
老陰人分身沒動。
柳娘子聲音一沉,“要我動手嗎?”
老陰人分身打了個哆嗦,這才手腳并用的朝着眼前的白鹿爬去,速度很慢,他爬的每一步,都好像是對自己生命的亵渎。
可在生存和死亡之間。
他用自己的本能做出了選擇。
他出身卑微,在那極早的少年時候,甚至都在那風月場所當過龜公。
别說跪地爬行了,就算是一些更為羞辱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
可等到他功成名就之後,便是化身回去了那小城,屠了滿城百姓罷了。
老陰人,人如其名。
所以今日的卑微和恥辱,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對他而言,隻要能活下去便夠了。
直到其徹底的爬入了這白鹿口中,至此,不管是他的本尊還是分身,盡皆被束縛其中。
柳娘子這才心滿意足的收回目光,而後說道:“不久之後,柳白就要去一趟神隕之地了,你在那混了幾百年,到時剛好給他領個路。
”
老陰人聽到這話,忍不住傳音問道:
“柳姐你不殺我,是為了……為了柳公子?”
“那不然?”
柳娘子反問。
至于柳青衣為何知道他這幾百年都是躲在神隕之地,他就沒再問了。
柳青衣知道這些不奇怪,柳青衣不知道這些才奇怪。
“走了,現在該去看看鬼神教的那三個老東西了。
”
柳娘子說着朝前走去,地面的這條白鹿連忙起身跟上。
看着……就像是柳娘子家養的一條畜生似得。
背後的小咕咚聽到這話,也是急忙跑了過來,“娘娘等等我呀!”
“……”
魏國,晉州的一條大河瀑布上空,空間陡然被人撕裂,從中踏出一個領着白鹿的鬼。
渾身鮮血淋漓的鬼。
“天壺瀑布?那三個老東西占了這小洞天?”
柳娘子打量了眼,就已經看穿了真相,旋即随口問道:“自己出來,還是我打進去?”
原本平靜的空間忽然泛起一道水幕漣漪,緊接着從中走出來一個好似農夫的光腳大漢。
出來後他便朝着柳娘子深深一拱手。
“不知柳神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
鬼神教大掌教孟人朝其施禮道。
“怎的,要是早知道了還能早點跑是吧。
”柳娘子譏諷笑道。
孟人呵呵,“柳神要來,跑哪裡的結果都差不多。
”
說着他又看了柳娘子牽着的小咕咚一眼,差點以為這柳神又有了子嗣。
直到看清後他才放心,旋即便是把目光轉移到了那條白鹿身上。
孟人隻是看了眼,便是眼神一縮,而後打着哈哈尴尬笑道:“柳神什麼時候也會養起這小動物了。
”
柳娘子聽了發笑,轉頭看了這白鹿一眼,“怎的,見了老朋友都認不出來了?”
“來,老陰人,叫喚一聲給這孟人聽聽。
”
孟人聽到這稱呼,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什麼?”
白鹿眨着雙眼,原本飄忽的眼神也是落在了孟人身上,滿臉怨恨。
“呦呦。
”
白鹿張了嘴,但卻沒有發出人聲,而是野鹿的叫喚。
隻是這兩聲聽起來,怎麼聽怎麼像是在呼喚孟人的名字。
後者更是變了臉色。
“老陰人,真……真是你。
”
老陰人這下沒再鹿鳴了,而是直接傳音跟這孟人陰陽怪氣的說道:“托您的福,現在本尊分身都在這鹿皮底下了。
”
“這……”
孟人又擡頭看向半空飄着的柳青衣。
原本他還真想過舉教派之力,看能不能跟這柳無敵分出個高下的。
可現在有了這老陰人的前車之鑒,孟人清醒過來了。
他再度後退半步,朝着柳娘子深深作了一揖,連聲音都是恭敬了許多。
“柳神遠道而來,還請柳神進門歇息一二。
”
聲音還未落下,先前他出現的那位置便是再度出現了一道水幕漣漪。
大門洞開。
這是要将柳無敵請入小洞天裡邊,這跟認慫求饒也沒多大區别了。
真要進了那小洞天,柳娘子若是想将其毀掉,那也不過是一念事。
已是變成白鹿的老陰人聽到這認慫的話,再度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