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
事後回想,虞寶意覺得那道女聲四面八方無處不在,似經文梵語,讓這段感情無聲無息,變得面目全非。
但當時她的目光,就是立馬鎖定在說話的人身上。
女人穿着正紅色吊帶修身裙,剛好過膝,踱着搖曳生姿的貓步來。
“正牌女友到了?那是不是該我退場了?沈生,好沒良心啊。
”
沈景程第一時間看女友,可虞寶意的眼神靜得吓人。
“Bowie,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們隻是臨時……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她男伴剛好也失約,就、就一塊……”
盡管抵抗着沈景程的力,但虞寶意還是一頓一頓地抽出自己的手,腕骨皮膚烙出淺淺的指痕。
常年跑外景,她不算白到發光的膚色,但勝在自小嬌生慣養,皮膚既薄也嫩,稍微掐力就和蓋印章似的,留下隻能慢消的痕跡。
她沒管女人,趁這邊變故還沒引起大範圍注意,面無表情啓唇。
開口的音調除了冷漠,還有失落。
“沈景程,我以為除了我家人外,你最知道我是什麽人。
”
在一起兩年,她答應他的事,從未有做不到的。
今天已是極少見的意外,但哪怕沒有通話時她曾明确說過的“我晚點到”,沈景程也應該知道,她一定會來。
若非如此,她工作有時候一忙,少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難見上一面。
他不懂她的話,他們走不到今天。
她寬容沈景程幾分鐘前給的難堪,卻無法忍受在明知她會來,明知她見到他找了新女伴一定會生氣的情況下,做出這種事。
想到這,虞寶意很輕地笑了下,譏嘲道:“你以為我進不來,對嗎?”
她後退半步,和沈景程拉開距離,“進不來,就不會撞破。
你一定知道我會來的,也知道我進不去會在外面一直等你……”
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她都會等,可那時,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還會為他沒有女伴而歉疚。
“Bowie,你聽我解釋……”
沈景程能說出口的,隻剩這句話,蒼白又無力。
虞寶意從剛剛後退所讓出的空間中,果斷錯身離開,連拉她手挽留的機會也不給他。
沈景程原地站了會,又立刻去追了。
兩人離開後,蕭正霖饒有興緻地問釣魚臺上看戲那位:“‘有夫之婦’啊?”
“什麽?”
“裝傻。
”他嗤了下。
這位霍家大公子,雖常年與父親不太對付,但始終出身高門大戶,門禁森嚴,對內對外教養極佳。
在香港狗仔無處不在的眼睛,加犀利鹹濕又想象力豐富的筆頭下,都難給霍邵澎編出一起桃色緋聞。
兩人是朋友,蕭正霖知道,不是裝的。
其中有幾分是為違逆父親和家族意思,他就不清楚了。
不過這位“有夫之婦”,按他對霍邵澎的了解……
難成,更難真。
“不追一追?正牌男友可去追了。
”蕭正霖試探着揶揄。
霍邵澎懶得回答這種問題,八風不動,又喝了一口酒。
可是……
“她就是被Gina搞得當着所有同事面跳遊泳池那個啊,我早就認出來了。
”
“真假?有幾成啊?”
“真過珍珠啊,今日下午的事,照片都拍了。
”
場子裏安排了管弦樂隊,一曲終了,短得不能再短的空隙,幾句話模模糊糊,挑起聽覺的敏銳。
蕭正霖也聽到了,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主語是誰,還興緻勃勃地談起裏面另一位主角。
“說起Gina我想起來了,索女來噶(很性感),你還沒見過她吧?求了好幾次讓我帶着她玩,既然動凡心了,要不撒撒網?不吃虧的。
”
霍邵澎眸色沉靜低垂,沒有落點地放在某處,望着像片阒寂的深淵。
他想的根本不是這件事,也完全不關心Gina是誰。
過不到十秒,他放下酒杯起身,撂下句:“走先了。
”
“啊?甘早?”蕭正霖還沒收起把霍邵澎拉下水的玩心,人就退場了。
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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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寶意以為臺風過境的影響力當真這麽持久。
不然怎麽感覺室外空氣的陰濕潮冷,在一寸一寸入侵骨頭縫呢。
她走在人行橫道上,又累又冷,每步腳後跟都挂了鉛石一樣。
最後,虞寶意在沒有任何标志物的某處就地蹲下,蔥茏茂盛的綠灌木疏于修剪,凸出些,葉片和枝桠輕剮過手臂皮膚,一點點刺痛,傳遞到心髒,隐隐揪着疼。
等額頭貼住小臂,她才發覺,自己體溫可能有點高了。
能不高嗎?
碰到這種事情,離開後,還和追上來的男友大吵一架。
不過追根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