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
“今有八王賀憑舟溫良恭儉,仁德勤政,即皇帝位,群臣共戴之。
”
近侍太監宣讀完诏書,高坐明堂之上的賀憑舟眼底驟然迸射出森然寒意,射向底下的衆人。
“朕今日繼任大統,諸位愛卿可還有異議?”
一衆文武大臣面有菜色,眼神躲閃,大都是敢怒不敢言。
賀沅安拿着笏闆站在左上首,眼神沒有泛起波瀾,似乎這一切都與他毫無幹系。
氣氛一時詭谲無比。
兩個時辰前。
衆大臣在宣政殿門外等候上朝,官服穿了幾日,皺皺巴巴的,相比之下,賀沅安的官服倒是十分整潔。
“你們說八王這是何意?難道要宣布先皇诏書了?”
“……他将諸位大臣囚禁多日,我一定要參他一本!”
“……”
幾位大臣竊竊私語,賀沅安站在原地出神,視線空茫,不知道在想什麽。
“景王殿下,景王殿下……”有人湊到身旁,賀沅安微微側身,颔首,“許大人有何事?”
被喚做許大人的是位老臣,前禦史大夫江桓被貶谪以後,便是他頂上了空缺的禦史大夫之位。
許大人緊皺着眉毛,低聲說:“八王近來動作頻繁,一手把持朝政,不許我們這些文臣武将參政,還行囚禁之舉,封鎖宮門……”他頓了頓,“微臣懷疑,八王恐有不臣之心。
”
此話一出,賀沅安原本松散的神色褪去,深藏的凝重浮現出來。
“依大人之見,本王該當如何?”賀沅安發問。
許大人有些激動,而後嘆氣出聲:“微臣身為禦史大夫,掌監察百官之權。
如此特殊時刻,若八王真有不當之舉,微臣必當死谏。
”
“微臣若有不測,還望殿下以江山社稷為重,能夠……”許大人話還未說完,便被響起的朝鐘打斷了。
賀沅安何等聰明,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平日裏他與許大人并無多少交集,如今許大人願意來找他,應該還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看他是否以江山社稷為重,願意與賀憑舟作對。
賀沅安眸子裏情緒浮浮沉沉。
二人拾級而上,快要進殿,就在許大人以為等不到賀沅安的答複時,平穩有力的嗓音倏然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請許大人放心。
”
許大人心下稍安,進了大殿,卻發現賀憑舟明黃袍子加身,站在高臺上睥睨着衆人,大有天下威嚴屬我一人之感。
實在僭越!許大人眉毛一抖,火氣便上來了,被身旁的門生及時拉了一把,才沒當場發作出來。
“八王爺,先皇雖準你執掌監國之權,新皇尚未登基,如何有人能穿得明黃色?”
“且,先皇駕鶴西去多日,八王爺遲遲不肯宣布遺诏,還将諸位大臣軟禁于頤年殿,不知王爺是何用意?”
許大人言簡意赅,他倒要看看賀憑舟的态度。
“是啊,皇位空懸,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于社稷江山不利啊……”
“邊關雖打了勝戰,但端王戰死沙場,将領還未述職,與突厥部族的和談也該提上日程,還請王爺給個準話。
”
朝臣們紛紛進言,希望賀憑舟能夠宣布遺诏,算是給下一顆定心丸,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也不知賀憑舟有沒有将話聽了進去,衆人隻他揮袖轉身,往後走了幾步,徑直坐上了鎏金龍紋龍椅,動作絲毫未拖泥帶水。
象征着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此刻由他來執掌,賀憑舟眼底流露出莫名情緒,似是渴望,又似享受。
許大人登時瞪大眼睛,怒不可遏,“賀憑舟你好大的膽子!”
僭越服制,如今又堂而皇之坐上龍椅,賀憑舟的野心簡直都寫在了臉上。
被直呼其名,賀憑舟頭都沒擡,手指一下下敲着扶手,須臾之後再擡頭,忽地笑開了。
“許大人莫急,”賀憑舟勾唇,“若沒有遺诏,本王還真不敢坐上這個位置。
”
他揮揮手命太監宣讀诏書,而後目光灼灼盯着臺上衆人,将他們變來變去的臉色收進眼底,心裏莫名升起一股得意。
對,就是這副難以置信瞠目結舌的模樣,真是,太妙了。
“怎麽?許大人還有話說?”賀憑舟視線掃向許大人,語氣有些嘲弄。
許大人看了遺诏上的內容,踉跄着後退,被門生扶住才沒跌倒在地。
想他為官數十載,竟然碰上了這等無恥之徒。
昭文帝病重之時,隻有賀憑舟侍疾左右,還不準他們這些朝臣探望。
昭文帝膝下有那麽多皇子,雖說端王殿下戰死沙場,可還有景王殿下等一衆皇子,怎麽遺诏上偏偏就寫了他賀憑舟的名字。
若說其中沒有貓膩,許大人根本不信。
他氣得發抖,指着賀憑舟說不出話來,不着痕跡往賀沅安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心。
一字一句道:“奸臣當道,竟矯诏,妄圖颠覆我大晉朝綱,老臣不願看如此狼子野心之人禍亂朝野,願以死明志!”
“砰”響傳來,衆人如夢初醒般看過去,許大人已經倒在地上,鮮血撒了一地。
“快傳太醫!”
有人驚呼,不少人白了臉色,膽小的已經跌倒在地,大殿內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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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憑舟半分眼神都沒施舍,隻命人把許大人擡出去醫治,好歹是老臣,要真死在殿上,豈不髒污了地方。
禦林軍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宣政殿,将四面都給圍了起來,朝臣擰緊了眉頭,賀憑舟這是何意,是想用武力逼他們就範嗎?
賀憑舟似乎倦了,用手揉了揉眉心,“諸位愛卿,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
鴉雀無聲。
賀憑舟站起身,無視朝臣變了又變的神色,正欲離開,卻被人叫住了。
“皇叔且慢。
”角落裏,賀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