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步生蓮(6)
“公子可解悶了?”
肖珏都想冷笑一聲,他看起來像是悶得慌?要不是胥宰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兩次加起來,他非得讓她嘗嘗透心涼的滋味。
不過就這麽一劍太便宜她了,十四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麽作弄自己!
陰森森地看着雲意姿,肖珏已經在心裏想象出她的一百種死法。
雲意姿察言觀色,自然知道他心裏是何等地咬牙切齒,仗着有後招在手,當然不懼。
果不其然,眼看肖珏像一個河豚一樣到了要炸的邊緣,旁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聲,夾雜着女子誇張的笑聲。
雲意姿便看着肖珏的臉色猛地變了,手一握,把木頭像攥得死緊,手背幾乎繃起了青筋。
哪怕後面的公子珏再威風,現在他确實隻是個失了勢的質子而已。
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別人的地盤也隻能忍氣吞聲。
來的,确實是越嘉夢和她的姐姐。
她們想必齊齊沐浴焚香過,大老遠便飄來香氣。
身後還跟着一串奴仆,離得稍遠。
方才,雲意姿便是遠遠看見倆人往這個方向走過來,這才選擇捷足先登,給肖珏一個“驚喜”。
“司徒大人近來操持百國宴的事宜,想必很是乏累吧?”這聲音陌生,卻動聽之極,尾音又軟又媚,像一個小勾子般勾得人心癢癢。
“勞宗姬挂念,”沒想到王炀之也在,不卑不亢地謝過,“乏累倒說不上,國祚初定,我身為天子輔臣,自然要為王上盡心盡力的。
”
越嘉夢哼道,“百國宴,百國宴,每年不都是那套,有什麽趣味,姐姐,我可是聽說了,父親前幾日進宮便同王上商量起你的婚事,你的夫婿,正是要從這次赴宴的青年才俊中選出呢。
”
“怎會如此?”越嘉憐驚訝不已,“父親從未同我說起過呀。
”
“婚姻之事,自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越嘉夢淡淡道,“哪裏能由我們做主。
”
“這麽說來,就在這幾天了。
竟不知要嫁給誰,又要嫁到多遠的地方去,”越嘉憐說着說着開始哽咽,隻顧念外人外場,“妾身失态……讓大人見笑了。
”
王炀之委婉道:“宗姬娘娘才貌出衆,王上與國公自會為娘娘覓得良配。
”
“是麽,”越嘉憐話鋒一轉,惆悵起來,“若那人有大人十之一二的風姿,倒也值得。
”
越嘉夢适時打趣道:“我看這世上,就找不出第二個能與司徒大人媲美的男子!”
她一撫掌,嬌笑道,“炀之哥哥,不如你娶了我姐姐吧?”
“這樣,我姐姐就不用嫁到異國他鄉,你也做了我們越家的女婿,豈不大美?”
得意洋洋,好似自己出了個多麽高明的主意。
越嘉憐含羞帶怯地打了她一下。
王炀之是震驚的,半天都沒接上一句話。
雲意姿能理解他的心境,定是被這倆姐妹吓得不輕。
這對姐妹花,在百國之中可是太有名了,成名比自己早了十年不止,算得上是她的前輩。
姐姐放.蕩好色,妹妹驕縱毒辣,生父位高權重,又背靠虞夫人這座大山,可謂是橫行無阻、氣焰嚣張。
聽說那位不茍言笑的太尉,都是姐姐的裙下之臣。
若無後來那場宮變,不知還要禍害多少良家好男。
越嘉夢一早聽聞王炀之在此處主持點額禮,便同姐姐來瞧一瞧大司徒的風采罷了,否則這種低賤之人聚集的地方,她們才不會踏入呢。
而越嘉憐,則二話不說借着同遊的邀請,與王炀之愈走愈僻靜,借機談心,這才讓樹後的雲意姿和肖珏聽了牆角。
越嘉憐說着說着,說起前幾天的事:“不過是路過,思及虞夫人近日夢魇,想來借一支安神香用用,那公子珏卻……。
”
她羞于啓齒,“對我動手動腳。
我呵斥于他,他卻惱羞成怒,竟指使人将我趕了出去,還污蔑于我,說我……勾引于他。
”
王炀之見她們主動轉移話題,松了口氣,又皺眉:
“竟有此事?”他對後宮事知之甚少。
越嘉夢幫腔道:“那肖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他那病怏怏的樣兒,還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我姐姐一個姑娘家,難道能對他做什麽不成?”
越嘉憐嘆了口氣:“那衛士力氣大,摔得我到現在還疼呢。
真是好不知憐香惜玉,司徒大人,您說是也不是?”
含嗔帶怨,尾音小勾子一點點撓着心頭。
此女善于用話語勾起男人的想象——她摔了,摔得什麽地方,又是哪裏疼呢?
夜黑風高,青絲裙角齊鋪散,滿身淩亂,絕色美人淚盈于睫,這種場景,叫人不心猿意馬都難。
雲意姿前世也是做過這種勾當的,哪裏不知越嘉憐此話用意何在——這是擺明了要勾搭王炀之呢。
還真是無法無天,雲意姿突然就有些好奇這位大宗姬究竟是如何勾魂奪魄的容貌,如此自信。
可惜,她發現旁邊的肖珏臉色鐵青,怕是再聽下去,這小病秧子會給氣得厥過去吧?
于是她當機立斷,離弦之箭般拉住了肖珏的手,在他忍無可忍就要露面時,拽着他跑動起來。
“什麽人?”三人被驚動,齊刷刷往這邊看。
幸好他們動作很快,一下子便穿過灌木叢、嗖地鑽進了樹林。
越嘉夢依稀看得個影子,冷笑幾聲,“這宮裏真是愈發亂了。
”
越嘉憐卻是臉色微變。
***
景物在後退,眼前隻有搖曳的青色的衣裙,飄揚的長發拂過面頰,微微癢。
肖珏感覺到涼意,方才她淋在他額頭的水還沒有幹。
他卻沒有辦法顧及,當一個人的身體常年處于虛弱狀态,突然劇烈地跑動,全部心力都隻能用在奔跑這件事上。
他從未像這樣失态地跑在路上過,心髒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胸腔裏的空氣在劇烈地摩擦,擠壓着,就要所剩無幾了。
雲意姿也在跑,卻與肖珏截然相反,覺得整個身體輕快不已。
這是十年前的她,完整的她,沒有那種走一步就擠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