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将沙盤上蜿蜒的烽燧線照得如同血色蜈蚣,喻淺指尖拂過北境十二座烽燧的殘破木牌,碎玉劃破的傷口仍在滲血。
韓将軍盔甲上結着冰碴,在沙盤投下刀鋒般的陰影。
"三日内必至。
"他重重點在狼山隘口,"哈圖主力必經此處,末将願率三千輕騎截斷糧道。
"
秦都尉腰間銅符與甲胄相撞,發出細碎清響:"若那哈圖用調虎離山之計?
去年春獵時狼群便慣用這招,先派老弱誘開獵戶......"
"放肆!"韓将軍猛然拍案,沙盤裡象征敵軍的黑旗簌簌震動,"拿畜生比将士?"
喻淺忽然伸手按住即将傾倒的狼山模型,青銅底座在她掌心印出凹痕。
争執聲戛然而止,衆人這才發現女帝玄色龍紋袍的袖口沾着墨迹——昨夜批複的十二道調兵令,朱砂将指甲染得似要滴血。
"傳秦都尉說的春獵舊事。
"她轉向帳外,"牽朕的踏雪來。
"
朔風卷着雪粒子撲進大帳,索朗粗糙的手指正摩挲着羊皮地圖。
這個被衛兵從羊圈帶來的牧民,此刻在女帝銮駕前局促得将氈帽揉成了團。
當喻淺用邊塞方言問及狼群習性時,老牧民渾濁的眼睛突然亮如鷹隼。
"哈圖的馬隊比沙狐還精。
"索朗的骨節在地圖某處敲出悶響,正是韓将軍主張設伏的隘口,"這地界每逢朔月必有沙暴,去年春天我家三十頭羔羊......"
宮凜突然按住劍柄,帳外傳來戰馬嘶鳴。
喻淺卻擡手示意他退下,親自将熱奶茶推給說得嘴唇泛白的牧民。
當索朗說到沙暴來時會形成鳴沙幻聽,秦都尉突然抓起沙盤旁的令旗:"陛下!
若在隘口兩側崖壁鑿孔......"
暮色染紅雪原時,喻淺獨自策馬登上烽燧殘骸。
斷裂的夯土牆上還嵌着帶狼頭紋的箭镞,她彎腰拾起半片染血的皮甲,突然聽見身後積雪咯吱輕響。
"陛下不該孤身涉險。
"宮凜解下大氅裹住她肩頭,指腹撫過她掌心血痕時頓了頓,"各營已按新策整編,隻是......"
喻淺望着遠處漸起的沙塵,将碎玉深深按進掌心。
八千對陣三萬,這個數字在輿圖上不過是朱筆勾勒的墨痕,此刻卻壓得她喉間泛起腥甜。
宮凜的體溫透過狐裘傳來,他沉默着将佩劍橫在兩人之間——就像十年前那個雪夜,少年侍衛也是這樣用身體為她擋住叛軍的流矢。
"回營。
"她轉身時大氅掃落牆頭積雪,遠處傳來新兵操練的呼喝聲,在暮色中顯得單薄如紙。
宮凜落後半步護住她背心,突然低聲說:"索朗家的小女兒送來了三十頭羔羊。
"
喻淺腳步微滞,聽見自己喉間溢出的歎息散在風裡。
當最後一縷天光淹沒在狼山背後,中軍帳内亮起的燭火,在雪地上拖出細長的影子,宛如一柄将折的劍。
(續寫)
暮色中的校場揚起細雪,新兵們操練的呼喝聲裹在風裡,撞碎在烽燧殘破的夯土牆上。
喻淺站在了望台暗處,看那些不過束發年紀的士兵正笨拙地調整弩機角度,有個少年被鐵矢擦破手背,竟慌得将整架弩機摔在雪地裡。
"那是隴西郡最後一批兵役。
"宮凜的聲音裹着鐵甲寒意,"刺史說十五歲以上男丁已十不存一。
"
喻淺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袖中玉珏,碎玉邊緣刺得掌心血痕隐隐作痛。
三日前斥候來報,哈圖軍中竟有重弩車轅的壓痕,那些需要十匹戰馬拖拽的兇器,曾在三年前将北境三鎮化為焦土。
她記得當時自己還是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