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趙荑在清晨鳥兒叽叽喳喳的叫聲中醒來。
她盯着床頂的承塵許久,才輕輕歎了口氣,又重新接納了一遍自己新的身份。
掀開床幔,窄榻上值夜的清淺已經不在。
趙荑翻身下地去取搭在雕花衣架上的衣衫,還沒等披好,房門已經開了,門簾珠子相撞的清脆聲音和清淺柔柔的語聲同時傳來:“姑娘起了?怎不多睡會兒?”
“睡不着了。
”趙荑邊答邊繼續穿衣。
“姑娘,奴婢來!”清淺已經繞過屏風疾步上前。
趙荑由着她系好襦衫,着了長裙,圍了束腰,系好禁步,方才開口問到:“你收拾了?”說着下巴微擡,眼神看向屏風墩子下的地面。
“是!奴婢怕一會兒有人過來看到。
”清淺低低地回。
昨夜臨睡前,趙荑讓清淺去竈房取了黃豆和柴灰。
按照趙荑的吩咐,清淺把黃豆灑在門口地面上,柴灰則包好放在随手可以抓到的地方,又用白日搬來的小幾抵住門,在小幾上放了摞起的茶杯。
做完這些,清淺還在愣神的時候,趙荑又把妝匣裡一個細長鋒利的簪子遞到她手裡。
握着簪子,清淺咬牙問:“姑娘,您告訴奴婢,這是誰要害您?奴婢去叫了趙渙來!”
“不用緊張,今晚不一定有事,防備些總是好的。
”趙荑想說之前有黑衣人來過,但又無法解釋她如何躲了一劫,索性不提。
“您是覺得大姑奶奶還會生事?”清淺恨恨地說:“怎麼會有這麼——這麼——這麼樣的人!”下人不能妄議主子,清淺忍了再三,隻說了這樣一句。
“這麼恬不知恥、小肚雞腸、睚眦必報、跋扈蠢笨的人,是吧?”趙荑笑着看她。
清淺瞪大眼睛,略帶吃驚地望着趙荑:“姑娘,您——您——您——”
“覺得我不該口出惡言?”趙荑收了笑,“我忍夠了,以後不會再忍!清淺,壞人打你沒什麼可怕,沒膽量打回去才可怕。
以後我不會顧忌這個,顧忌那個,隻護着自己,護着你們,護着該護的人。
誰也别想再欺負了我們!”
聽着趙荑铿锵的話語,清淺緊緊握住手裡的簪子,使勁地點頭:“姑娘,奴婢都聽您的!”
直到躺在窄榻上,清淺依然覺得心砰砰地跳。
這樣鮮活的姑娘多久沒見了?自從嫁進侯府,姑娘日漸沉默,他們這些下人跟着難受。
現下雖然來了莊子上,可姑娘眼見有了生氣,有了心氣兒,多好!
而黑暗中的趙荑也再次露出笑容。
一次被打壓陷害的經曆,一個嶄新的環境,會是原主改變的契機。
她需要周圍人适應和認可她所謂的改變和她自己的行事風格。
清淺是個開始,以後周圍人都會慢慢看到一個新的五奶奶,而他們——會在潛移默化中逐漸适應她的改變。
抛下夜裡的諸多心思,趙荑吩咐:“去安排下,朝食後我帶你們在莊子上轉轉。
”清晨空氣最是清新,若還是原來的她,必定要繞着莊子一圈圈晨跑。
可惜了!趙荑心中暗歎。
如果她現在出去晨跑,估計沒跑出二百米,就會被當成瘋子捆起來。
放下筷箸歇息了兩刻鐘,趙荑帶着清淺、清瀾幾個婢女,還有兩個護衛出門。
頂着大大的帷帽,趙荑滿心腹诽。
看一眼能死人還是能掉塊肉?好吧,她忍!隻當是夏日裡最高級别的物理防曬!
衆人剛出院門,就見滕管事帶了一個穿着淺黃色同色短衫、長裙,配着绯色半臂的小丫頭立在門外。
見一行出來,滕管事拉着小丫頭就要跪拜,趙荑虛虛擡手示意:“滕管事無需多禮!”
那滕管事卻是毫不猶豫,依然直直跪了下去:“奴才家女兒頭次見主子,哪能不叩頭!快,晴丫頭,這是五奶奶!”
“給五奶奶請安!”小丫頭脆生生地大聲說,頭砰砰磕向地面。
雙丫髻上别着的一對淡粉色珠花,正是昨日趙荑賞的。
“好丫頭,快起來。
地上涼!”趙荑伸手扶了滕晴,對于真心依附的人,她不吝啬給出最大的善意。
小丫頭受寵若驚,擡起烏溜溜的大眼睛,又急忙低頭,慌不疊地起身。
滕管事在旁看着,眼裡閃過驚喜。
“奴才女兒從小頑皮,莊子上的石頭她都攀過,樹都爬過,就是哪裡有幾種雜草,她都能說出一二。
奶奶如果想去莊子四處轉轉,這丫頭倒是可以幫着指指路。
”
“哦,晴丫頭這麼厲害!”趙荑含笑。
“那今兒個我們就跟着晴丫頭轉轉可好?”
“奴婢願意效勞!”小小的女孩子滿臉通紅,卻眼睑低垂,腰身微彎地說着大人的話。
趙荑心下微歎。
主仆尊卑,根深蒂固。
滕晴帶着趙荑一行沿土路朝東北方向一路行去。
路面均勻撒了些碎石,倒也平整幹淨。
兩側楊樹、榆樹、槐樹、杏樹、棗樹等在灌木間交錯林立,看似雜亂無章,卻又野趣十足。
其間間或掩映着或高或低的屋舍,少數磚瓦建造,多數石屋和茅舍。
每過一處,滕晴都會和趙荑說出屋裡住戶的名字和家裡情況,看來是滕管事有過交代。
趙荑留心那些磚瓦房子的主人,竟幾乎都是李姓,偶有他姓,滕晴也會有意無意提到這家和李莊頭的親近關系。
這李莊頭,還真是隻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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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荑腹诽間聽到滕晴說:“奶奶,那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