酕醄齋裡,老侯爺深深地倚在寬椅的靠背裡,側頭望着窗子上角隻露了半輪的殘月,一動不動。
“侯爺,夜裡寒氣重,關了窗吧!”老管家顫巍巍地推了門進來。
荀放勸了侯爺,可沒有任何作用,隻能去尋了自己的老父親來。
“唉!折騰了你這老貨來做什麼!”老侯爺閉了閉眼,擺手說:“快去歇了吧!你那身子,夜裡出來幹什麼!”
老管家伸手去關窗,身後的荀放已經急忙上前,先于父親把夜的寒關在了窗外,也遮去了那月的殘。
“你說,我是不是對他們太狠心了些?”老侯爺依然盯着窗子,沒有挪開視線。
“是他們辜負了侯爺期望。
”老管家說。
“可他們終歸是我的子孫!”老侯爺疲憊地蜷了蜷身子,寬大椅子裡的老人顯得更加瘦小。
“侯爺常說,事過無悔。
”老管家歎氣。
“是啊,事過無悔!”老侯爺忽然嗤笑一聲。
“終是老了!沒了當年沙場征戰的銳氣,也沒了為一個人完全不計後果的沖動!”
“侯爺哪裡老了,您看看老奴才是真的老了!”老管家佝偻着身子,給老侯爺續茶,手微微顫着,茶水随着手的顫動灑到桌案上。
“您看,老奴連伺候侯爺都力不從心了。
”
“你快坐下吧,我哪裡要你伺候!”老侯爺托住老管家顫抖的手,示意荀放搬了椅子,讓他坐到自己下首。
荀放扶着父親坐下,随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老大父子三人都是我送了上路,作為父親、祖父,我終究是有愧的。
”老侯爺拍着老管家褶皺密布的蒼老手背,深深地歎氣。
“侯爺一再提醒了大老爺、大爺,是他們貪心過重,侯爺給過他們無數機會。
即便他日在地下見了荀家列祖列宗,老奴也敢為侯爺争辯一二。
”老管家渾濁的眼裡迸射出奇異的光來。
“你個老貨,看把你能的!”老侯爺語氣裡難得帶了點松快。
“老奴不過說實話罷了!”老管家瞪着眼,隻松垮的眼皮怎麼都擡不上去,再沒了年少時怒目圓瞪的模樣。
“大老爺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侯爺不過是為天下蒼生着想,哪裡有半分錯處!”
“唉!我何嘗不知!隻心裡難受,感慨幾句!”老侯爺又把身子蜷回寬椅裡,繼續說道:“老大是個心思深的,也是個膽子大的。
如此心性,放到正途是有番作為的,可偏偏......唉!終歸是造化弄人吧!”
“侯爺莫要這樣說!沒人能選了父母,大老爺若是個知恩懂禮的,自然不會那樣行事!侯爺作為父親,已經仁至義盡,做到了最好!”老管家依舊一句一句地勸着。
“我清楚這些,隻親手處置了他們,我心裡終歸是不忍、不好受的!”老侯爺深深地歎息。
“大老爺如何,奴才不說了;大爺被大老爺教唆,隻一門心思貪墨,老奴不覺侯爺處置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