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決戰
如衛聽瀾所料,沒過多久,徘徊在北疆沿線的寒蠍族軍隊就不戰而退。
其他部族遲疑觀望之時,赤鹿族忽然對外宣稱,失蹤已久的賽罕回來了。
巴圖爾在赤鹿族的領地設立王帳,扶持賽罕即位,而兀真竟然第一個向他示好,送去了象征瓦丹王身份的印玺和豐厚的賀禮。
消息迅速傳遍了草原,各族首領都坐不住了,紛紛抱着試探的心思前去拜谒,見到了坐在王位上的賽罕。
這位曾經叱咤草原的勇士,雙目空洞,裹在華服中,像個木偶一般沉默寡言。
他的妻子桑彌在旁溫和地牽着他的手,而巴圖爾立于下方,替賽罕回應着來所有來訪者的問候,看起來更像是王帳的真正主人。
“兀真很善于玩弄人心。
”朔西主帥帳中,江敬衡輕聲咳嗽着,向衆人分析局勢,“他把賽罕折磨成一個難當大用的傀儡,真正的權柄就會落入巴圖爾的手中。
在其他部族眼裏,這比讓兀真即位要糟糕得多,因為他們不可能從巴圖爾手裏分到一杯羹。
”
為了對抗大烨,十二族還是會暫時結成同盟,但等戰後分贓時,兀真勢必挑起內鬥,東山再起。
“他是想拿巴圖爾當墊腳石。
”衛昭說,“以往瓦丹進犯,最多隻是小範圍的搶掠,但巴圖爾太過魯莽,沒了格熱木的敲打震懾,就容易急功近利。
”
衛臨風盯着沙盤,慎重道:“如果巴圖爾不計後果地大舉來犯,這将是一場硬仗。
白頭關雖有長城、敵臺和拒馬牆能夠牽制瓦丹的戰馬,但謹慎起見,各個關口還需增設陷阱,挖陷馬坑,鋪鐵蒺藜。
此外,燕雲坡及碎岩嶺一帶的支牆尚未竣工,這兩塊地方也要嚴加巡防。
”
坐在末位的衛聽瀾插話道:“既然防守不易,何不索性以攻代守?”
衛昭立刻出言否決:“太冒險了。
如果真有大規模的兵馬壓境,放棄自身優勢,就是拿人命作賭。
強敵當前,應以求穩為上。
”
衛聽瀾識趣地閉了嘴。
衛臨風也點了頭,看向衆人:“從今日起,所有人打起精神,各烽燧每夜舉三次平安火,燕雲坡及碎岩嶺改為每隔一個時辰舉一次,有任何異常,立刻馳馬上報。
”
防禦事項逐一敲定下來,等議事告一段落,衛聽瀾随衆人一起離帳,走了沒多遠,忽然聽見衛臨風在後面叫他。
衛聽瀾停步回頭,悶悶地應道:“大哥。
”
衛臨風跟上來,與他一起往營中走:“不高興了?”
衛聽瀾垂了頭:“我好像給朔西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
衛臨風捋了捋他的腦袋,開解道:“你替北疆解了圍,逼得兀真亮出了底牌,沒做錯什麽。
朔西這一仗雖難打,但隻要我們扛住了,瓦丹便血本無歸。
”
衛聽瀾問:“陷陣營能幫上忙嗎?”
衛臨風失笑:“別這麽拼命,你傷勢未愈,陷陣營将士也負傷不少,就留在後方駐守大營吧。
”
衛聽瀾隻好點了頭。
營地中有辎重兵在搬卸剛送到的糧食,一派忙碌景象。
兄弟倆放慢了步子,不遠處有幾個人正聚着說話,其中一道聲音尤其突出,失驚倒怪地提着嗓:“你說什麽?那阿懷現在怎樣了?”
這熟悉的腔調讓衛聽瀾一怔,擡眼望去,就見一個戴鬥笠的家夥拉着易鳴大呼小叫,旁邊還有個高大青年,正厭煩地捂着耳朵。
竟然是謝幼旻和龐郁。
不多時,營地一角,祝予懷的帳篷變得擁擠熱鬧起來。
“這也太兇險了!”謝幼旻蹲在榻前,心有餘悸地瞧他的傷,“阿懷,你說你好好地來邊疆幹嘛呀?出了這麽大的事,伯父伯母不知該有多擔心。
”
祝予懷無奈一笑:“我并無大礙。
倒是你們,怎麽也來朔西了?”
謝幼旻哼哼唧唧的:“聖上不養閑人,芝蘭臺裏渾水摸魚的人都被掃出來了。
正好泾水貪污案告破,抄出來的贓款要折作軍糧運往邊疆,我閑着也是閑着,就去謀了個押糧的差事。
至于龐郁麽……他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我跟你說,這家夥天天拿我當騾子使啊!他剛才還說隻給我一盞茶的時間敘舊!”
龐郁在後邊面無表情:“世子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去幹活。
”
“你看你看。
”謝幼旻咋舌,“好生鐵面無私!”
祝予懷樂了:“既有正事要忙,你們先去吧,別耽擱了。
”
謝幼旻還想賴一會兒,龐郁卻将手中糙茶一飲而盡,撂下空盞:“一盞茶,時間到了。
”
謝幼旻嘀嘀咕咕地起身:“喝茶如牛飲,你改名‘龐水牛’算了!”
又道:“阿懷,我晚點再來看你啊。
”
祝予懷笑着擺手:“去吧去吧。
”
易鳴就把他們送出了營帳。
帳中隻剩下了衛聽瀾,他終于找到機會上前,從懷裏掏出了個小紙包,有些扭捏地說:“我有東西要給你。
”
紙包打開,露出裏頭黑乎乎的疙瘩塊,祝予懷面露疑惑:“這是什麽?”
衛聽瀾不好意思道:“軍營裏沒有蜂蜜,我就弄了點甘草做的糖……樣子有點磕碜,但吃起來是甜的。
”
祝予懷一聽是糖,立馬伸手接了過來,他這兩天喝藥可太遭罪了。
衛聽瀾看着他微亮的眼睛,也笑了笑,試探着說:“九隅,等世子和龐郁返程回京時,你和他們一道走吧?”
祝予懷拈糖的手指一頓,擡眼看他:“為什麽?朔西要打仗了?”
衛聽瀾支吾其詞:“軍營裏條件不好,不适合你養傷。
”
祝予懷狐疑地看着他:“我不走。
你不會在甘草糖裏下了藥,要偷偷把我送走吧?”
衛聽瀾打了個激靈,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哪兒敢再犯呀!不信我嘗給你……”
“看”字還沒說出口,祝予懷就眼疾手快地往他嘴裏塞了塊甘草糖。
衛聽瀾:“……”
他傻愣愣地銜着糖,祝予懷盯了他須臾,突然“噗嗤”樂出了聲,笑趴在了床榻上。
衛聽瀾軟和了眉眼,口齒不清地說:“你偷襲我。
”
祝予懷想笑又怕扯着傷,在床上隐忍地抖了半天,逼得衛聽瀾爬上床去,捂他的臉頰:“你還笑,一會兒傷口疼了,軍醫來了你就老實了……”
祝予懷不甘示弱,也擡手去揉他的臉,摸到了他藏着糖的腮幫子。
這一下好似戳到莫名其妙的笑點,兩個人都樂了起來。
帳篷外,衛臨風聽着裏頭傻笑的聲音,裝聾作啞地移開了視線。
衛昭也收回了掀簾探視的手,神情複雜地問:“這高興個啥呢?”
像兩隻鴿子似的咕咕咕的。
衛臨風猶豫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忍不住問:“爹,來都來了,您不進去嗎?”
衛昭将臉一闆:“誰說我要進去了?”
衛臨風猶豫地指了指:“您都把娘的玉簪帶過來了……”
不就是來給兒婿送聘禮的?
衛昭把玉簪往護腕裏一藏,瞪他一眼道:“我帶着随便轉轉不行嗎?不許和你弟弟說!”
衛臨風無奈道:“行吧,那您慢慢轉。
”
*
押糧隊要在朔西停留五日,謝幼旻自打到了軍營,一得空就往祝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