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要護她周全
山水屏風隔斷,絲錦上映襯出燭火跳躍的影子,橘調的光暈,照出人們三三兩兩攢動的頭頂。
不算寬敞的室內,氣氛再一次沉寂幾分。
有沉不住氣的,自以為小聲低喃,“應約?”
“他程岐這應的是誰的約——?”
一旁,有同僚拉他的袖子,“你低聲些!”
機靈些的,目光已然環視在楊光祿和胡太保中間,一時心底大呼倒黴!
誰不知道程岐如今在民間名聲響,聲勢旺,正被皇帝“重用”着!
這樣的人,合該避得遠遠的才是,怎麽還眼巴巴地邀請他過來?
再者......
就算怎麽樣,那也是皇黨!和他們胡黨,那是兩條船上的人啊!
糊塗,糊塗啊!
一時間,室內衆人各懷心思,竟是沒有人再開口詢問旁的,程岐氣定神閑入坐,一擡眼,便見劉尚書面露敵意,視線相撞,他方才憋着的話如潮水般湧來,“程大人怎麽這個時辰來了......?”
吹捧的話頗有些陰陽怪氣的語調,“本官沒記錯的話,您如今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紅人吶。
”
在場的幾人無不是朝堂裏有些人脈和關系的,若是外人,當然會以為程岐如今花團錦簇,可眼下,自然是明白其中利害的。
有同僚冷冷附和,“去了燕郡回來,替陛下拿了兵權,當然要更多器重了。
”
程岐恍然未覺,隻幽幽給自己倒了杯茶,坐姿挺拔,抛卻掉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冷然,倒真是如玉君子。
劉尚書見對方不立刻接腔,內心暗自啐了口。
倒是長了副小白臉的樣貌。
程岐押了口茶,語調平緩,“承蒙諸位挂念。
”
“隻是如今,我一朝踏進這院中,最多一炷香,這則消息怕就會遞至陛下的禦案上。
”
“那是否我進了胡府,與諸位同坐一堂,在陛下眼中,也該是胡黨了?”
他想到先前的刺殺,唇角微揚,“如此,你說我該如何是好呢?”
劉尚書見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還被人追問,頓時冷哼一聲,也不再言語。
楊光祿靜靜注視着胡祁聞的神情,見對方始終不曾有外露的情緒,像是早有預料,心中便有數了。
猶豫半晌,還是先一步開口解了圍,“今日時間已晚,各位先請回吧,改日再敘。
”
他一發話,其餘人有不少暗戳戳去看胡祁聞的表情,見對方似是沉迷手中不知何時拿起的書卷,臉色皆是灰白。
不表态,有時也是一種态度。
先前說胡祁聞無心争這些時,還有人不肯相信,如今哪裏還能不懂呢?
姍姍來遲不說,還把外人引薦了進來,那他們這些人,來日怕是得不了什麽好處了。
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人真的敢站出來反抗,畢竟眼下情況特殊,沒人願意再當出頭鳥。
待人全部離開,程岐才扭頭看向胡祁聞,“您這個時辰喊我,是早有預料,我會與這些人碰上?”
他說的含蓄,然話裏的意思卻并不客氣。
方才離開的那些官員,有三四人皆是與他有過舊怨的。
“您也知曉,我先前初入官場,為求得陛下信任,做了許多頗為過激的事情,損傷了他人的利益。
”
“如今......眼瞅着似乎我又要來擠占他們的位置了,很難保證對方不生出些別的心思。
”
胡祁聞聞言,斂着的神色不變,輕輕反問,“可是你還是來了,不是嗎?”
“連他們都看得出來,你現在的處境并不好。
”
朝臣緊盯,陛下疑心。
見程岐沉默,胡祁聞轉頭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陛下身邊,近些日子出現了一位嬷嬷,頗受寵信。
”
程岐一愣,“是,聽聞是陛下幼時的奶嬷嬷,近些日子才相認。
”
胡祁聞端視着眼前人的神色,青年人眼底全然是試探之意。
他像是在懷念,語氣含着某種似是而非的悲憐,“那你可知,若是你再待在程府,最多明日一早便會被押送進宮了?”
程岐想到桑虞還在府裏,心跳下意識快了幾分,但他自來會養氣,面上仍是波瀾不驚,“太保,您這是什麽意思?”
他這邊從未收到過消息,說要押他入牢獄,不過是現在的确未曾讨到好。
程岐心底隐隐有某種預感。
想法不過一閃而過,然而不知怎的,他卻像是确定了一般,神色間是自己也未曾意識到的肅殺與冷然,“陛下......不行了?”
臣子議論這些,合該是要殺頭的罪行。
可程岐自從被陛下派人刺殺過後,竟不知不覺也沒那麽顧忌這些了。
諸番查證,對方已然就是想要他的命。
從前,程岐扪心自問,是願意給的,可當下,宮裏的人步步逼近,又是這樣特殊的時間點,桑虞先前的話難免浮上心頭。
他答應過,要護她周全的。
若他就這麽進宮,定是兇多吉少。
屆時,南宮樾,乃至胡太後,宮裏希望推傀儡上臺的、居心裹測的朝臣們,宗親們,難道就會放過桑虞嗎?
答案是否定的。
胡祁聞這次回答得很快,“酉時三刻,宮中傳來消息,陛下病痛昏厥,氣若遊絲。
”
“太醫院全部出動,甚至秘密請了許多民間郎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