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94章 冠妻姓(十四) 酸氣彌漫:“這是他們……

首頁
    第94章冠妻姓(十四)酸氣彌漫:“這是他們…… 這樣的警告,跟揭走她的面具如出一轍。

     二者對于雲湄來說,無外乎是同一等次的極緻威脅。

     絲絲冷氣見縫插針地入侵,肌膚随之泛起細細的戰栗,雲湄頃刻間心悸起來,渾身上下被惹得寒噤不止,趕忙及時退讓,倉促地說道:“來……來日方長,雲大人,其實我們可以商量着來的!” 雲兆玉嗤笑一聲,顯然并不買賬,毫不客氣地指摘道:“你的承諾,就沒有一句是奏效的。

    ” 雲湄竭盡全力在他懷裏轉了一圈,一面避讓,一面搶白道:“雲大人且留待些時日再看,怎可對人妄下結論?” 雲兆玉不接腔了,臉上露出一副十分篤定的表情。

     好言商量也好,厲聲怒罵也罷,雲湄渾身解數都快要使盡了,卻還沒能得到他的高擡貴手。

    此刻,她自覺像琵琶上的弦,任人調撥,顫音延綿,充分地體會了一回身不由己的感受。

     進退失措,欲哭無淚,不光嘴上功夫吵不過他的颠倒黑白,體力也懸殊極了,較勁亦壓根較不過人家。

     “請雲大人給我一些時日,好嗎?”沒奈何,她不再避讓,試探着踮起腳尖,第一次主動于他唇畔印下一個香吻,盡量放軟聲調,輕聲細語地哄着,“求求您了。

    ” 香馨撲面,恍如那一晚的主動貼近。

    雖然同樣藏着圖謀不軌的小心思,但奏效程度一般無二。

    雲兆玉果然滞了滞,改為圈攬她的後腰,另一隻手也擡起來,仿佛想要擡起她的下颏,觀察她的神色,來辨別是真是假。

    可是這一出神,早便晚了——雲湄找準時機,瞬間化作遊魚,靈泛地鑽了個空子,便如此徹底溜出了他的桎梏。

     腳步紛紛,極速後退,轉瞬與這登徒子撤開了十來步,身與心都終于舒坦下來了不少。

     ……又是這樣! 比起她出其不意的小心機,雲兆玉更加懊惱的,其實是他自己的不争氣。

     丢盔卸甲,竟然隻在她主動靠近的一個細小瞬間。

     ——還有比這更丢臉的事情嗎? 他眼神微黯,追溯她的腳步跟蹤上去,一直在暗處察言觀色的冬鋒适時出現,又怕當真打斷了他興緻,一時結結巴巴地呈禀道:“……小、小姐哭了。

    ” 雲兆玉眼睫微動,步伐停了下來。

     孩子終究無辜。

    他按捺戾氣,終歸松口:“那先這樣吧。

    ” 冬鋒聽出他話音裏不死不休的的含義,嘆口氣,又無法規勸,隻得下去承辦去了。

     他偏眸,與不遠處軟軟倚在廊柱旁的雲湄對上一眼,輕笑着說:“喬夫人,記住你适才答應我的,再失諾一次,別怪我使出更過分的手段。

    ”他拂袖回身,落下一句,“咱們來日方長。

    ” 雲湄沒聽見他們的交談,隻知道雲兆玉突然止住了追逐,除了言語上的威逼,人并沒有追上來。

    不過片時,冬鋒出現在視線裏頭,比手請她出樓,看樣子,竟然是要放過她。

     雲湄不知這回怎地如此輕松,但想起家裏的綏綏,來不及深想,一時間如蒙大赦,擡手阖上交領,整理散亂的衣冠,迫不及待走開幾步,卻難掩行動之間的虛浮無力。

     除了性命攸關的垂危之際,冬鋒壓根不敢再扶她了,任其東倒西歪,自己隻亦步亦趨地跟着,到了實在不行的時候,至多擡起佩劍,拿劍鞘給她借一下力,但也很快便移開了。

     雲湄緩了緩,随着冬鋒的引領,走入了停靠在街巷深處的馬車。

     車廂內擺着她被綁來時身着的寝衣,還有一些供以整饬儀容的梳妝用物。

     雲湄脫下身上的绫羅麗服,換回了自己的寝衣。

    将麗服扔下時,餘光瞥見被撕裂的開縫處,手指蜷了蜷,視線仿佛被一簇火給燎到了,飛速偏開了目光。

     這衣服其實十分漂亮,繡線精緻,設計得別具匠心,是那人挑衣服的一貫風格。

    交領如盛開的花瓣一般層層錯綜疊落,衣襟往下的腰封點綴了一圈由水紅色流蘇墜着的細小鈴铛,往下則是輕盈的十二瓣裙幅,從上到下,委實美不勝收。

     隻惜,現而今垂委的流蘇鈴铛所遮覆的區域,被某人的毒手撕裂了一條細細長長的口子,瑕疵甚大,堪稱整條裙子都為之毀了。

     羞與憤齊齊燒上臉頰,雲湄倉促地斂走了視線,随手将其扔至車廂之中的犄角旮旯裏去,乘車的這程子路,再也沒敢多看它哪怕一眼。

     到了喬宅後巷,自然不可大搖大擺打正門抑或哪怕是角門進去,冬鋒将人從馬車裏請了下來,依着原樣,飛檐走壁地将她扔回了床上。

     卧房裏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雲湄起身,走至窗下推窗細瞧,廊庑下挂着的羊角燈被風雪吹打得左搖右晃,落下拳頭大的一點光,罩住兩個守夜的小丫鬟,一個賞雪嗑瓜子,一個抱臂打瞌睡。

     院子裏也寧靜極了,剛掃完庭前雪的仆役掩了掩風帽,對插着袖子,往柴房擱置笤帚去了。

     偶有巡夜的老漢,挑着一盞紗燈來回走過,身形很快消失在廊道盡頭。

     一切井然有序,壓根沒有半點主母失蹤的異象。

     雲湄這就了然了——她不在的這兩日,那雲大人早便打點過了,許是找了個人頂替她,病恹恹躺在床上不見人便妥。

     雲湄的猜測很快被證實。

     她回來沒多久,趙傅母便在外頭叩了叩門,“大奶奶,您身上好些了嗎?姐兒哭了,鬧着要來瞧瞧您,您看……” 雲湄正巧要去看女兒,聞言利索放人進來,還沒看清影子,綏綏便兜頭撲進了她懷裏,一見她便止住了抽抽搭搭,知她不喜髒污,還自行先把鼻涕眼淚給統統抹幹淨了,破涕為笑地仰面打量着她道:“阿娘好了!” 熱烘烘的小孩抱了個滿懷,蹭來蹭去活蹦亂跳的,雲湄沉默地摟着綏綏半晌,那顆惴惴不安的心,陡然便回落了。

     這已經很好了,孩子沒遭難,她也沒掉一根頭發絲。

     但雲湄心知肚明,那人一定不會就此放過她的。

     将綏綏哄睡後,雲湄翻身下榻,在置放雜物的廂房的箱籠裏,翻出了綏綏幾個月大的時候的風鈴玩具,拿細密的絲線穿過,懸挂在房內的幾扇活窗下,密密麻麻挂了快有十來串。

     下回來人之前,自己起碼要先有所感知,沒得憑空出現吓個半死。

     雲湄将将完工,收手踅過身去,身後便傳來的鈴舌的撞動聲,她心底一悚,轉目瞧去,卻是晚歸的喬子惟。

     他立在廊庑下,垂落的手做賊似的在窗頁邊沿摸索,許是才稍微推了一下,便驚動了雲湄所布置的鈴铛串。

     雲湄做出奇怪的神色瞄了他一眼,假裝什麽也不知情,隻問:“表兄,你怎麽不走正門?” 喬子惟身上裹挾着一股子脂粉氣,側臉的唇脂印應當是倉促之間寥寥擦了一下,拖出一行水粉色的尾巴,戳在白玉般的臉頰上,顯得欲蓋彌彰。

     關于這個唇印,雲湄不久之前在二樓闌幹旁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下出其不意,喬子惟沒能躲開,便這麽遭了輕薄。

    他滿場子左支右绌,不光女子喜他,男子也趨之若鹜,再是使出渾身解數加以躲避,也仍有招架不住的時候,這很正常。

     喬子惟心虛極了,趕忙偏開臉,将窗子放下,遮蔽了自己渾身脂粉氣的異常狀态,局促的人影映在桃花紙上,閃爍其詞地支吾着說:“我、我……我想看看你們母女倆睡沒睡,沒得沒頭沒腦撞進來,吵醒了人。

    ” 雲湄相信了他這個說辭,“噢。

    ” 實際上,雲湄比他要更加心虛。

     被人又親又摟,就差沒滾到榻上去做最後一步了。

     所以她怎麽會反過來跟喬子惟計較這些呢? 其實當真如雲大人所言,雲湄對他實在……這麽說吧,倘若喬子惟當真是狎了妓回來的,她這廂,醋壇子依舊紋絲不動。

     加上自己又有所虧欠,所以雲湄假裝什麽也沒看到,隻想趕緊揭過這一茬,當下隻神色如常地說:“綏綏睡在咱們房裏,你別進主卧就是了。

    回來了就先去洗漱吧,我叫婆子去備水。

    ” 喬子惟這才想起她的風寒病,慰問了一句:“身上好些了?昨日還下不來床的。

    ” 雲湄噎了一下,咬咬唇,盡量簡短地結束了這場要命的對話:“好了。

    ” 喬子惟與她的心思不約而同,在窗外結結巴巴地回道:“喔,那表妹、表妹早些歇息,我去書房睡!” “嗯。

    ”雲湄含混地答應了一聲。

     得了她的首肯,窗紙上映着的影子陡然松開了繃緊的脊背,很快便落荒而逃了。

     一切歸于寂靜。

     雲湄回身在床畔坐下來,探手給綏綏掖了掖被角,複又擡頭望月。

     心裏安定不下來,仍轉過千般思緒。

     一下子覺得适才的對話挺惹人生笑,表哥被人摸個手、親下臉都認為很對不起她。

     一下子又彌漫開沉重的心虛來,腦子裏閃回那個荒唐的雲大人,想到他那雙世無其二的眼睛,繼而聯想到他的吻,他熟稔滑入指縫的十指交扣,還有他不能食辣,酒量不行,言語之間總說她虧欠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恨他的人。

     雲湄黛眉扣攏,深以為麻煩大了。

     這幾日,她自始至終都不敢深想,但事實就直白地擺在那裏,隻隔着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任她再如何心存僥幸,都遲早要袒露出來,逼迫她去正視、面對。

     這兩天,雲湄着實被折騰累了。

     她不再去想,脫力地栽在被褥裏。

     綏綏夢呓着,扭動小身子,蹭過來拿胳膊擁住了雲湄的腦袋,學着雲湄先前的樣子,哼曲兒哄她睡覺。

     綏綏依葫蘆畫瓢,曲調自然是如出一轍的難聽。

     雲湄聽着聽着,噗嗤笑了,身上輕松不少,壓抑的疲累在這一刻潮水似的漲上來,人很快便沉入了黑甜鄉裏。

     再轉過幾日,便要迎春了。

     雲湄在夢裏期盼,希望那人別來攪擾她陪孩子過年。

     看起來,雲湄這個微小的願望,暫且是實現了。

     翌日醒轉,喬宅四下裏張燈結彩,正廳和各房貼起了年畫,還有小丫鬟在院子裏烤闆栗、放沖天炮玩兒。

    雲湄身為喬家大奶奶,着實有得忙,白天一起身,先是草草用完膳食,立時便往外頭的鍛造鋪子跑了一趟,看看分發給小輩、下人們的彩餅壓好了沒,爾後又走了一回洞庭最大的衣飾店,打量小姐們的新年衣裝究竟裁到了哪一步,回來緊接着囑咐下人們往各處鋪子置辦年貨,最終對了對預備拜年時往各家交際酬酢的單子和賬目,這才給張夫人送去歸整。

     雲湄跑了半日,整個人累脫在圈椅裏,由着綏綏殷勤捶腿。

     先前在今陽當假媳婦,除卻心靈上的壓力以外,其實沒受過什麽皮肉哭。

    家下的事務甭管大小,就算是婦人的分內事,許問涯也不會讓她太過操勞,譬如說年節期間的雜碎事宜,許問涯會直接把辦妥的成果遞給她,她掠人之美,拿過來裝裝樣子就是了。

     是以眼下這些事,雲湄太久沒操辦過,一時很有些生疏,調用的還是從前在江陵宋府為何老太太操持年節事宜的經驗,辦完之後,一時間身心俱疲,倚在椅子裏頭起不來。

     綏綏捶着捶着,便開始圖窮匕見,晃她的膝蓋,糯聲說:“燈會,阿娘帶我玩!” 自打上回香料莊子一事後,雲湄老怕有人來拐她的孩子,便再也沒帶綏綏出過門,還叮囑喬子惟無事也不許随意帶綏綏出宅子。

    喬老爺和張夫人更不會好心到來帶她的孩子出門玩兒,悅兒彩環這些妾室們雖則有心,但她們出行,得一層層往上請求,很是麻煩,等閑不去動那個心思,所以,綏綏已經很久沒出去透過氣了。

     綏綏說着,又捧過來一朵缯絹而成的小幡,求雲湄替她簪戴在烏亮亮的發髻裏,小臉笑得一團乖氣,聲似銀鈴:“綏綏要漂亮地去看燈。

    ” 一提到出門,說話都流暢了不少。

     雲湄接過她手裏頭的小幡,左右翻看。

     這東西叫做小春旗,不知哪個姨娘給綏綏拿來玩的,乃是洞庭的習俗,臨了年關簪上一朵,以示歡喜迎春。

     雲湄一壁替綏綏簪戴,一壁扯謊:“你聽誰說的?外頭沒有
上一章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