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秋分都過了,差一兩天就是中秋節了。
中秋節,那個時代農村不叫中秋節,就叫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是莊稼收獲的季節。
收獲,割地開始了。
割地,那個時候都是先割苞米,割苞米,苞米割了,得動員三線婦女去地裡扒呀,用人扒,那個時代幹啥都是用人。
扒苞米,生産隊裡就怕扒晚了,大雪來了,捂在地裡啊。
八月十五割苞米,生産隊,那是年年如此。
年年如此,這一年也不例外。
隊裡晚上開社員大會了,隊長說了,明天開始割地了,要割苞米了。
要割苞米了,我膽怯起來。
我膽怯,七四年我高中剛畢業啊,給隊裡割苞米我還沒割過呢。
在隊裡開會我和爹都去了,開完會我和爹都回來了。
回來了,到了家中,俺爹說了,俺爹說,家軍,隊裡明天割苞米,割整刀,你能跟趟嗎? “割整刀?嘿嘿嘿,夠嗆。
他們割的太快了。
割地,像搶東西似的。
” “就是啊,他這東北人,在這割地收莊稼就這樣。
太毛了。
” “太毛了,咋辦呀?那割苞米,我也不能割半拉子呀?” “你不割半拉子,家軍,你割整刀,我看是指定不跟趟。
” “不跟趟,爹,我都高中畢業了,我都十八九歲了,我要是割半拉子,那該多磕碜啊,人家不得笑話我呀?再說了,我割苞米要是割半拉子,那等着我幹卯子工的時候,那隊裡能給我整勞力的工分嗎?” “你說的事,倒是那麼回事?” 第二天了,早上起來了。
俺爹說家軍,你割地真是個犯愁的事。
你割整刀你不跟趟,我在隊裡粉坊幹活,給漏粉的燒火,拉風匣,我還下不來。
你要是能拉風匣,你替我,我上地割苞米去。
“嗨,爹你不用管了,我去割苞米,到那地裡,我看情況再說吧。
” 割苞米到地裡了,到地裡天也要亮了。
打頭的開始拿壇子了,開割了。
你看吧,打頭的一拿壇子,下面二三十人就都開始搶着拿趟子了,拿了趟子,一瞬間,大家就咔咔咔割起來,割得一個比一個快,像跑着搶東西似的。
我想跟着誰扶趟子呢,我還沒搶到呢。
“家軍,這有個攤子還沒人包鋪子呢?”田大爺喊我呢。
“啊,沒有嗎?田大爺?” “沒有,你快來吧?” “我快來,好的,我來包鋪子。
”我說着就跑了過來。
跑過來,跑到地方,我就趕緊抱起鋪子來。
我抱起鋪子來,我揪着的心,立刻落地了。
我心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抱上鋪子了。
這時,我才有空看割苞米的了。
看吧,我跑着,往前抱着鋪子,偶爾我擡頭往前看一眼前面割苞米的,一個一個都像那像打仗的戰士,像往前沖鋒似的。
” “家軍,包鋪子,也行啊,也給整勞力的工分。
” “啊,行,行行行。
田大爺。
” “行,家軍,你剛出學校門,今年割地,你先練練手把。
這幾天割苞米,你就跟着趟子包鋪子吧。
” “啊,好啊,謝謝田大爺。
” “謝謝啥,我給你說,家軍,莊稼活,俏門滿地跑,看你找不找。
”田大爺說,我笑了笑,我心想,不管怎麼地,我能把工分掙來就行啊。
割苞米,割了三天,隊裡的十幾垧苞米割完了。
隊裡開始割高粱了,割高粱,割的方式和割苞米不一樣,割的方式是自己割自己的,按壟割,和割小麥很相似,割小麥輪苗眼,割六個大苗眼為整刀,一個大苗眼,四工分,整刀割一天,掙二十四分。
割不了整刀的,可以少割。
割五個割四個大苗眼都行。
割高粱是按壟,一個人最多是割六根壟,六根壟,為整刀,一根壟也是四分,整刀割一天,也掙二十四分。
但是,隊裡能割整刀的很少,二三十人割地,頂多也就是六七個,七八個能割整刀的,就算多的了。
因此,我割高粱,我心裡壓力就小了許多。
我割不了整刀,我就割五根。
而且,割高粱割拉後了,也行,不影響别人。
我割五根,很多人都割五根,也有割四根壟的。
割五根,掙二十分,割四根,掙十六分,那也挺好啊。
割高粱,講究割的方法,方法有抱式,有夾式。
在割高粱的幾天,李大爺告訴我用抱式,田大爺告訴我用夾式。
李大爺告訴我用抱式,能多割,割的遠;田大爺告訴我用夾式省勁。
割的遠,省勁,我心思,這都不是我追求的,我的想法是能割下來了。
能割上五根壟,别割少了,不叫人家笑話就行,就是多練練手把。
今年我學會了,明年再割就有經驗了,就不膽怯了。
割高粱練手把,一個是練割,學會怎樣割的快,再一個是練捆,割高粱捆,既不像捆草,也不像捆小麥,它和捆苞米杆子相似。
但還要比捆苞米杆子難捆,因為高粱長得高啊。
捆不好,耍叉。
耍叉,在往家走的時候,是自己抱自己的,抱着戳垛,自己捆不好,那撺掇就遭罪了。
因而,在歇氣的時候,大家磨完刀就休息,我在磨完刀的時候,總想法子叫老火車頭老李大爺,叫小火車的老徐叔,給我講講,教我捆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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捆高粱,戳高粱垛,也快學會了,高粱也割沒了。
割沒了,手磨的磨,不磨的也揦些小口子。
揦口子,不能喊不能叫苦,那個時候幹活的人都是那樣,就是割地手把再好的,也當不了手腳哪受傷。
高粱割完了,也是割了三天多,我們就開始割谷子了,割谷子,也是自己割自己的,按壟計分,割六根壟是整刀,割不了整刀的,就少割。
這一點和割高粱一樣。
但割的方法又有些變化,割用手抓着割,或者用手摟着割,但割谷子,質量要求極高,它要求割的谷茬口極低。
谷茬要求低,那鐮刀就得快。
可惜我的鐮刀不是不會磨,還是刀的鋼口不好,割第一天上午,歇頭氣的時候,就叫檢查壟的李希彬批評了,說你們看看,那邊的有五根壟是誰割的,就像沒長手的人割的似的,一會兒,歇氣起來,大家排排壟,看看是誰割的,你割那樣,得給隊裡丢多少谷草,丢的谷草夠幾個馬吃一天的了。
怎麼扣你的工分吧,我看把你一天的工分都扣了,也買不回來你丢的谷草。
叫檢查壟的批評一頓,結果大家歇氣起來一排壟,是我的。
大家說,鬧了半天是咱們剛畢業的學生割的,當時給我羞得臉不知道怎麼好了。
還好,隊長給了我一個台階,說,這是家軍割的,剛出學校門,以前沒割過,鐮刀我也是不快。
可能,鐮刀也不會磨。
你們老社員,等着再歇氣的時候,你們幫着家軍磨磨刀。
割谷子,割了四天半,有第一次沒割好教訓,我加倍努力,在以後的幾天裡,我都帶兩把鐮刀,鐮刀在家,叫俺爹幫我磨好,到了地裡自己磨,有時候,看誰有空,再求人家幫我磨磨。
最後割的質量還能跟上大家了。
割地,割莊稼,割苞米,割高粱,谷子,糜子,荞麥,綠豆,小豆。
一樣一樣的割,二十多天過去了,季節寒露都過去了,都十月二十來号了,天都下幾場雪了,野外都上大凍了。
隊裡開始割黃豆了。
割黃豆,那個時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