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微變
黛玉輕啐一聲,道:“我不過随口兩句話,什麽打緊的,真個一日日做得事來,才是難事呢。
”
寶玉嘻嘻笑着拱了拱手:“孟子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
’自然是妹妹才高卓絕,才能一言而定。
”
說是如此,回去後他立時使小厮茗煙去秦鐘那裏。
茗煙聽了個首尾,想了想還是道:“這沒頭沒尾的,二爺打發我過去,秦相公豈不疑惑?”
“原是我吩咐你過去照料。
倘若他推辭,你隻管推倒我身上就是。
他家那些個人事,你都細瞧瞧,要是他挂心什麽事,或短了什麽,又或有什麽不妥當的,你都說與我。
”寶玉也細想過的,他雖不知細故,可在內宅裏厮混,也知道一些個踩低捧高之類的事,想秦鐘無有至親,現過來的什麽遠方嬸娘并兄弟人等,原也不甚相關,不免存了一點心思。
那茗煙聽是有事的,且秦鐘素日待人也好,他忙應承下來,捧着兩盒鮮果點心,一徑去了。
寶玉心裏挂念一回,又往黛玉處,意欲尋她頑一回,不想那邊正與瑞哥講千家文。
寶玉聽了一回,他素來有些旁學雜收的,抽空也添了兩句話,竟也頗有見地。
黛玉素來知道的,也不以為意。
倒是瑞哥自過來後,便用心讀書,着意上進,常日裏隻有黛玉攔阻,命他緩一緩的,斷無自家懶惰的時候。
是以他年歲雖小,又依傍而住,卻多不喜寶玉散漫的纨绔形狀。
隻礙于黛玉心意,又有賈府照拂,他又知禮,方沒個言語。
現今聽寶玉侃侃而言,也有些東西在內,與黛玉不相同,瑞哥不免怔了半晌,才又細細靜聽。
黛玉教導他一段,便命他習字,自家再細想想,後晌自己敷衍出一片短文來。
寶玉聽了,不由吃驚,因道:“瑞哥才開蒙,知道什麽文章,倒使他做這個來。
”
“他小人家兒,說不得文章兩字,不過練練字,又使他說說有個什麽領悟。
”黛玉擱下筆,命他在旁練大字,自家吩咐沏茶來,略略吃得兩口,才慢慢道:“那是個勤勉太過的,我們每每攔阻,都不中用。
紫鵑便想出這個法子,竟還有些效用。
”
這麽說了一回話,那邊就有丫鬟報信,道是賈母那邊擺飯了。
兩人就喚了瑞哥,一道兒過去,寂然用了飯,又陪着賈母說話一回,方各自回去。
黛玉素性覺淺,又養成午睡的習性,自還罷了。
倒是寶玉回去後,睡了一會兒,又翻兩本書,搗鼓些旁的東西,不知不覺就将将傍晚,一時用了飯,還沒個消息,他便越發急躁起來:“茗煙怎還不回來?”
襲人原知道事項的,此時捧了一杯茶來,笑道:“你原打發他過去一日,他不肯,你還說他懶,不做事。
這會兒倒有急起來。
”
寶玉咳了一聲,正要說話,外頭就有報信,道是茗煙回來了。
他忙抛下茶盞,且往外頭過去。
那邊茗煙正拿着把扇子,與掃墨說着話,他指手畫腳的,也不知說着什麽。
“這大冷的天,沒得扇什麽?”寶玉踏進來,就是一陣冷風,鼻子有些發癢,就打了個噴嚏。
茗煙忙把那折扇一擱,連聲抱怨道:“二爺不知道,秦家那些個人,也忒不是個東西!怪道二爺使我過去,那沒個人,真是使不得了!”
寶玉忙問道:“究竟怎麽着?”
那茗煙方将今日種種,一件一件道來。
裏頭種種細故,也不必細說,隻‘乏人照料’四個字罷了。
這等小事,最是使人着惱,且秦鐘又病着,兩廂裏放到一處,寶玉越聽面色越沉,不由得伸手往案上一拍,将那茶盞都震得咔嚓兩聲:“這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事!怪道他病了許久,也是請了好大夫來,怎就不見好,原在這裏!”
茗煙也是忙了一日,這時想起來,心裏越發抱怨,不免多添了幾句話,連聲道:“可不是。
先前過去,每每不見着人,還說是他們避開了,原是真個沒人!那一起子下人,我都看不入眼,哪裏是個人,竟都是小鬼!”
這麽添油加醋說了一回,寶玉更是動怒,隻他素日不管這些事務,一時也尋不出法子,團團轉了一圈,偏又是夜裏了,一時連個商議的人都不好尋去。
有比,寶玉在這裏磨了半日,還沒個主意,回屋中坐下,不免唉聲嘆氣起來。
襲人原知道茗煙的事,見他這麽個模樣,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