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城。
春意初曉,嚴冬已過,隻見城中排排房舍俨然,條條大道開闊,酒食肆錦簾高挂,來往處客賈匆匆。
城西有一路,兩旁翠柳扶風,寶馬香車絡繹不絕。
路中有一樓,堂堂正正,朱閣彩畫,更添層層飛檐如翼,上有書曰,奇珍樓。
話說許聰、羅果陽二人,才至門口,男男女女四五人笑臉相迎,男子清新俊雅,舉止溫文有禮,女子嬌俏可人,待人親切大方。
他們将二人迎進,一通歡迎問候,令人如沐春風,隻因羅果陽修為高深,在修士眼中,她立于人群簡直是奪目明珠,遂有此厚遇。
許聰并不與他們多糾纏,口中言到:“特來拜訪貴樓大掌櫃,煩勞引薦。
”
那幾人通禀之後,便引他們來到樓後:“前面是接待凡人的,咱們修士又有自在去處,兩位貴客請。
”
他們進入一條巷中,隻見青磚之牆高有十丈,似抵着天空,長廊灰落落,前後未見盡頭。
侍從引他們到牆下,便見牆面如畫布卷起,内又有一片天地。
衆人行入,一片碧翠映入眼簾,原來是座花園。
一幢幢假山峥嵘,一挂挂水瀑飛漾,峥嵘時峰起萬木生,翠傘占入雲中,飛漾處玉碎銀珠迸,升起幾彎虹橋。
亭台軒榭依石挂,縱橫遊廊淩空架。
水汽袅袅雲霧深,香風盈盈百花奇,真是個林仙去處。
羅、許二人依徑而行,便覺無數視線窺來。
原來,此是一修士樂地,周邊幾郡隻此一處,許多修士愛到此地遊玩交友。
各個休憩之處,均有人煙,下棋品茗,高談闊論,實屬尋常。
他們一來立馬吸引許多人的興趣,皆悄悄傳起音來。
“那黃發女子,實在法力高強,不知是何人。
”
“這你就不知道了,那是羅家近幾年天賦最高的,人稱金額虎的羅果陽。
”
“你怎麼認識?”
“我本不認識,隻聽說過她的樣貌,一頭金絲黃發,體态矯健似男兒,這一看,不是她還有誰。
”
“那她來此處幹什麼?”
“哈哈。
”講述者不自覺笑出聲,看樣子有些歡快:“沒聽說嗎?月餘前,就在南邊不遠,有座村子出現了個魔頭,把他羅家六口人加許多妖獸全屠了,至今還沒抓到,這金額虎都派出來了,你看他們急不急?”
“喝!有這種事。
若她真與魔頭碰到了,不知是怎樣情形。
”
“魔頭也不是好惹的,咱們看戲吧。
”
……
旁人目光并不能影響羅果陽,她不變顔色繼續走路,隻見前方有人快步迎來。
來者練氣巅峰修為,一身綠袍,下擺點綴樹紋,腰環翡翠如意帶,頭戴嵌白玉綸帽,端的一貴人模樣。
隻可惜其左側臉上有塊青藍胎記,膚色偏黑,容貌并不養眼。
他人還未至笑聲已到,熱情洋溢:“兩位貴客大駕光臨,令鄙處蓬荜生輝!”
羅果陽也笑道:“閣下便是此處大掌櫃。
有禮了。
”她說罷抱拳見禮。
“前輩言重,小可封圖,不足挂齒。
”說罷他作個大揖:“兩位貴客,此處不是接待之處,還請跟我來。
”
于是,封圖掌櫃引二人至一林間閣樓,三人落座,幾句寒暄客套後,封圖問:“不知二位莅臨有何貴幹?但有小弟能幫忙處,盡管開口。
”
許聰見此說到:“還真個有一事,需掌櫃幫忙解憂。
”
“哦?閣下但說,小弟定盡心竭力。
”
“掌櫃可知最近發生在羅家身上的事?”
“這我倒是聽說了,如今的魔道真是無法無天。
”
許聰笑:“既然掌櫃已經知曉,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等希望借助奇珍樓在凡人間的勢力,幫忙找幾個人。
”
封圖道:“這也十分簡單,不知閣下想找誰?”
許聰自儲物袋中取出幾幅畫卷,正是鄭到并劉鐵丹等一行五人的畫像。
封圖見此,心中一驚:“早聽聞花皂雕與金額虎了得,竟這麼快就将那位客人的容貌畫下了。
幸得那位客人是夜晚悄悄找得我,未被旁人看見,樓主讓我替他掩蓋蹤迹,如今這二人撞在我這,我需仔細。
”
他面色不變:“這些都是兇手?”
許聰道:“不,隻這個老者有很大嫌疑,其它都是有幹系的凡人,若能找到,有利于我确定兇手身份。
”
封圖心道:“那可不能讓你找到。
”表面上有作笑臉言語:“此事好說,我叫本地道友們都多多留意。
待會我再寫信一封,傳于與郡守,二位在諸城查案可省許多麻煩。
下至小商小販,上至守城将官,若遇見時,都将配合。
如此可好?”
許聰道:“感激不盡。
”
後封圖又留二人,大擺宴席,飲酒作樂,三人打成一片。
他卻悄悄差人,将此地情報送往目都。
有了封圖幫助之後,二人查案,果然順利,好像所有人都在幫助他們。
可偏偏他們要找的對象如人間蒸發,沒有絲毫蹤迹。
這令許聰有些疑惑郁悶,難道那些凡人全被羅升羅平殺了?莫非那個“魔頭”沒救他們?這些困惑積攢在心裡,他隻有派人各個城池跑,依次詢問守城士兵及大小商販。
甚至鄭到等人的畫像被貼到各處重金懸賞,即便如此,依舊沒人提供信息,這實在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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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匆匆又過了兩月,許許多多修士都等着看許聰、羅果陽出醜,連他們本家的幾個老頭私下也暗自譏諷許聰。
他們又怎知,靈敏如花皂雕,也難在被遮蓋的土地上尋找獵物。
許聰心中的詭異與疑惑愈加深重,正此時,他派去打探消息的羅家衆人紛紛回來了,看來事情又有轉機。
近半年來發生的大大小小所有事件盡皆羅列到許聰眼前,要從其中找到與兇手有關的,就需考驗他的能力了。
他來到村莊廢墟,案發現場,布下隔絕法陣,取八匹白絹,用架子挂在八方,上用墨水分别書下打聽來的各個事件。
因他命人本着甯濫毋缺的原則收集,周遭十丈白卷上字迹密密麻麻如蟻爬。
許聰于其中施展蔔算道法術,所謂蔔算道,無非是測量因果,如今大量因果在此,他要在其中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今調查陷入僵局,若此舉失敗,恐怕就再也抓不到兇手了。
三天三夜,無人打擾,許聰滴水未進,信息彙聚腦中,掀起星辰似的風暴,最終,他用鮮紅的朱砂将幾個點連起來,便昏倒過去。
隻見,紅線開頭一點,正是徐長虹突破元嬰,緊接着線條一折,來到小天羽紫霄宮上失禁,再一折來到藥堂失火小天羽被逐出門派,此線向前,正好與雨州失守,凡人逃難的線撞上。
這條河流般的線再向前,與放獵狼群事件撞上,再與羅升羅平撞上,最後彙聚到兇案現場,同時又有兩條細線牽出标注,一條指向陸揚名、破邪劍,另一條指向奇珍樓。
正所謂,雪泥鴻爪,雁過留痕,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前因後果,織此羅網,百密無疏,豈容遁逃!
且說許聰為羅果陽救起,服用丹藥,修養半日,漸漸恢複了精神。
羅果陽問詢:“可有說法?”
許聰道:“我心中有些猜測,隻是還需驗證。
”
而後許聰不顧羅果陽讓他再修養幾日的提議,即刻啟程,前往最近城池。
他終于找到了關鍵,先前的調查一直順利,可謂盡在掌握,但一到凡人城池,所有線索如同泥牛入海,不見蹤迹。
但他先前打聽到消息,劉鐵丹借過一輛馬車,第二日應是去城中采買過物品,可用畫像詢問凡人,他們都答不知,回複規規矩矩,邏輯嚴絲合縫。
他聯系衆多事件算到一種可能性,那便是凡人們撒謊了,而能夠令他們配合蒙騙自己的隻有在凡人中勢力極大的奇珍樓。
奇珍樓又為什麼要阻止自己?除非兇手與他們有關系。
正巧小天羽鄭到被逐出門派,而他的表兄陸揚名又有一把名為破邪的利劍法器,而陸揚名又是出名的嫉惡如仇,而奇珍樓樓主又是陸揚名的父親。
時間、動機、能力,似乎全部具備。
全部便能串聯起來。
當然,這也隻是他在諸多事件可能性中算出的一種,還需去加以驗證。
許聰包上頭巾,換一身麻布衣裳,扮作老相,在集市上花些銀兩,買了擔麥芽糖,他就将搭布搭在肩上,裝作小販,擔糖來到城中唯一的私塾牆邊,見要到放學時間,就将手中鐵皮敲得叮琅響。
一會便見私塾中有孩童出來,湊了些銅闆來跟他買糖吃,更多小孩,哪有什麼錢在身上,隻能聚在遠處眼巴巴望着。
許聰見此,笑咪咪朝他們招手,他們便湧過來。
許聰道:“小孩兒,要吃糖不?”
“要!”許多孩子脫口而出,卻又有個看起來年紀大一點的說道:“我們沒錢,你肯給我們吃?”
許聰笑道:“我有個問題,若答得好,我便請你們吃。
”
小孩道:“當真?”
“當真!”
小孩們高興道:“快問吧!”
許聰便問:“近幾個月,你們塾中有沒有伴當一直未來上學?”
有個小孩跳出來說:“啊,我知道,布店的王小二沒來。
”等下又有小孩跳出來說:“酒樓的李狗蛋也沒來,他平時身上總有錢,他若來肯定請我了。
”
“他們有多久沒來了?”
“初春開學就沒來,一直沒見到。
”
許聰又問:“他們為什麼沒來?”
“說是去走親戚去了。
”
“在哪走親戚?”
小孩翻白眼:“我怎麼知道?”
許聰見此一笑:“哦,來請你們吃。
”随後,他用鐵片給這些小孩一人敲了一塊糖。
他再問一會便收起東西,在小孩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
待到走遠,他将擔子一扔,轉到巷角與羅果陽彙合。
“如何了?”羅果陽問道。
許聰道:“确定三分了。
”許聰為什麼敢這麼說?一則,這兩個孩子初春開學就未來,時間剛好能對上;二則,布店酒樓都是采買可能經過的地方;三則,凡人一般很少流動特别還是這麼小的孩子,若沒有大事又怎麼會到外地探親?
羅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