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幽暗的洞穴深處,尤安蜷縮在角落,周遭回蕩着令人窒息的喧嚣——鶴嘴鋤撞擊岩壁的悶響與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地下空間久久不散。
這裡正在進行鬥技場地下迷宮的擴建工程。
然而,整個工地竟連最基本的設備都欠缺,就連照明都顯得極其簡陋。
搖曳的火把投下詭異的光影,映照着奴隸們手中那些破損不堪、卷刃斑駁的鶴嘴鋤,他們機械地、一下又一下地擊打着布滿水珠的岩壁。
挖掘已經深入到泥土與岩石交織的區域,原本堅固的地下建築結構逐漸變得松軟。
通風系統尚未完善,積水四處滲漏,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潮濕氣息。
這片原本規劃用于飼養鬥技場魔獸與野獸的空間,如今竟被改造成了關押奴隸的牢籠。
沒有設計圖紙,沒有專業人員指導,隻有冷酷的看守者虎視眈眈地盯着每一個可能偷懶的奴隸。
尤安也被強行帶到這裡充當苦力,盡管他那副孱弱的身軀根本無法承受如此繁重的體力勞動。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不過是因為"奴隸不得單獨留在原地"的規定,被硬生生地拖來湊數罷了。
事實上,尤安什麼也沒做,他隻是在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看守者曾想将他扔進魔獸洞穴,卻被一個瘋癫的女人阻止了。
每當士兵靠近尤安,那女人就會發出刺耳的尖叫,瘋狂地撲上去将他緊緊護住。
看守者雖然兇殘,但也不敢随意損壞這些"财産",隻得作罷,轉而下令不再給尤安分配任何食物。
"三天……"尤安喃喃自語。
在這沒有陽光的地下,他隻能靠着被押送往返于牢房與洞穴之間的次數來計算時間。
這三天裡,他全靠那個瘋女人分給他的食物勉強維持着生命。
與其說是他主動進食,不如說是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将食物硬塞進他的口中。
尤安的身體雖由魔力構成,但若不攝入食物,體内的魔力就會持續消耗。
女人給予的那點可憐食物,僅僅是勉強維系着他的生命,卻無法阻止死亡一點一滴地侵蝕着他的軀體。
隻要輕輕握住手腕,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骨骼的輪廓。
一個複活的皇帝竟會死于饑餓,這是何等諷刺的命運?
然而,真正折磨着尤安的并非饑餓,而是每當閉上雙眼,腦海中就會浮現的那張臉——他兒子的臉。
在記憶中,他的兒子永遠是那樣端莊高貴、氣度不凡。
可如今闖入腦海的,卻是那雙沾滿鮮血的手,以及那張在恐懼中顫抖的面容。
"蓋雷德……如果你還活着,是否也正在忍受着痛苦?"
尤安刻意回避打聽自己"死後"發生的一切。
在這座鬥技場裡,也沒有人會去讨論那些驚天動地的曆史變遷。
這裡的言語粗鄙簡單,毫無章法可言,尤安不必費心去理會,而其他人也對他的過往毫無興趣。
突然間,外面傳來一陣騷動。
原本還在埋頭苦幹、偶爾抱怨着"為什麼還不發飯"的奴隸們,瞬間被一陣更加劇烈的動靜所驚擾。
伴随着鐵鍊的激烈碰撞聲,夾雜着嘶啞的喊叫與野獸的低吼,緊張的氣氛瞬間籠罩了整座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