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病重
隻是黛玉身在局中,自感雖有刻骨銘心之言,卻無人主張,因此郁郁。
卻不知若非她亡故,所謂金玉良緣,卻是再難成的。
木石前盟,既是指着绛珠草與神瑛侍者的這個前,也是指寶黛姻緣的這個前。
若有個黛玉在,寶釵那樣精細的明白人,如何會應允。
至如說薛姨媽、薛蟠,隻消寶釵不願,兩人也斷不會強逼着的。
隻可惜,黛玉體弱,寶玉無能,兼着時局巨變,滔天巨浪之下,這一段姻緣就此化為烏有。
紫鵑心內想着事,不免有些怔忪,還是晴雯在旁推了她一把,才回過神來:“怎麽了?”
晴雯便白了她一眼,道:“自你跟了林姑娘,整日裏也不知想着甚麽,總是有些出神……這回兒他們都要往老太太那裏去了,旁人都動了,隻你還不動,我就說,必是又呆住了。
”
說着,她瞅一眼已經出去了的黛玉,一面又推了一把,吃吃笑了起來:“還不快跟你林姑娘去!”
紫鵑面皮微紅,啐道:“你這小蹄子,拿着一點事,再也不饒人的。
”口裏這麽說,她心裏卻記下一筆,以後不能在有人時想東想西,使人疑惑。
一時跟着黛玉過去,且在賈母跟前閑談、吃飯,湊熱鬧等等,也不細說。
過了幾日,賈母便言有事遣人往金陵去,順道将黛玉書信送去,命黛玉早些備下。
黛玉聽了,自是應允,是夜便點了燭火,且在燈下提筆寫信。
紫鵑深知燭火光亮不足,火光搖曳的又容易傷眼,非但點了數盞燈挪到近前,還時時留心,待得時辰一久,便勸黛玉擱下筆,在屋中走一走:“姑娘隻瞧着這白紙黑字的,一時有些旁事混忘了也是有的。
倒是瞧瞧着屋中的東西,素日衣食住行,多在裏頭,許是能勾起事來。
”
“這些個物什,日日都如此,哪來這許多事。
”黛玉也是慣聽這些個話的,口裏駁了一句,卻也覺得有些乏了,便順着話頭起身,在屋中散漫散漫。
這還是紫鵑來了後,她漸漸養成的習慣——紫鵑說着如此能活絡氣血,又不礙旁事,加之如今每日總要逛一逛園子的,便漸漸慣了。
看着她如此,紫鵑心內吐槽一句,隻笑道:“這都是人間煙火氣,說是瑣碎無用,細想來卻未必呢。
便譬如一日三餐,雞鴨魚肉的,說是一樣,可不說如何烹調,單單時令人心變化,哪能都做一樣看的。
”
黛玉見她言語大有見地,也不詫異,反倒垂頭想了一陣,才點頭道:“你說的也有理。
前頭幾回,父親回信與我,說得也都是些細故,這家常事體,哪有多少驚心動魄,自都是平常言語。
有些話我也隻消平平道來,也就是了。
若隻念着忌諱,反倒不是那麽個心意了。
”
她說出這麽一通話,紫鵑倒是聽得有些發怔:這意思倒是奇了,家常話,哪裏能說到忌諱上面?難道是……
“姑娘說得什麽事?竟是要犯忌諱的?”紫鵑在心中過了一遍,覺得直言也無妨,便問道。
黛玉便道:“你頭前所說大夫的事,很是在理。
等着病了再去尋,所謂病急亂投醫,來的反多是庸醫。
隻是常日無事,忽而提這麽個事,也不大好……現在想來,卻是我在這裏久了,也自糊塗了,我們父女之間,怎能與旁個相比,直說了也就是了。
”
說着,她幾步走到書案前,坐下後提筆揮墨,不多時便寫了數張,待得筆墨幹透,方一張一張疊好,又取來信封兒,合到一處。
紫鵑立在邊上,雖說不能定定瞧着,但時不時看兩眼,見着除卻家常瑣事一類外,也隻寫了早備大夫一件事,并無旁個,心裏也有些歡喜:不論成不成,總算也是往好的方向走了一步。
誰知書信送去後,又過了月餘光景,林如海回信來,竟就着重說了這一件事。
這裏卻也有些緣故。
那林如海得了女兒黛玉書信時,恰巧小恙。
大夫說是偶感風寒,他也不十分留意,隻命人開方熬藥,每日裏吃得幾副湯藥,就此打住。
誰知這湯藥落肚,或是近來公務忙亂,竟不中用,那症候反倒重了兩分。
姬妾管家等見了,不免憂愁,着實勸了一陣。
然而,公務所限,又是小病,那如海隻說公務了結,再請醫延藥也不遲,竟不着意。
還是得了黛玉書信,身邊鐘姨娘又着實勸說,他才心念微動,詢問了一幹同侪下屬人等,尋了一個專治內症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