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繁花
且不說寶玉如何随賈政遊園,題寫匾額對聯等事。
隻賈母聽得這事,便有些憂慮,立時打發人過去瞧:“仔細着些,老爺或罵或打,你立時過來回我!”
此時黛玉人等恰在賈母跟前湊趣,又多少知道些為着寶玉讀書一件鬧出的事,當時都安靜下來,相互看兩眼,都默默的不做聲兒。
幸而使過去的人還沒回來報信,那邊茗煙是個機靈的,略等了等,見着起頭兒還好,就自個過來報信,将那甚麽‘曲徑通幽處’,甚麽沁芳亭子,俱說得齊整,又将那些清客的話說了一回。
得了這消息,屋中人等方都松了一口氣。
賈母一則歡喜,一則還是放心不下,終究打發他回去:“你再過去瞧着,有什麽不是,立時報我。
”
茗煙應了。
“老太太可放心了罷。
”鳳姐将個果盤端過來,捧與賈母,又笑道:“說不得,今日我們可要看寶兄弟怎麽展才了呢。
”
有了她這兩句話,衆人不由一笑,更覺松快。
探春也接了話頭,因道:“正是,素日二哥哥題匾額對聯,卻是比旁人強的。
”黛玉想着舊日绛芸軒三個字,也添了兩句話,屋中方更合樂起來。
獨有紫鵑瞧着情景好轉,且她原知道後面原沒事,便想回去将那一點針線做完。
隻她才走了兩步,眼角卻掃到了寶釵:她端端正正坐在那裏,眉眼微垂,捧着一蓋碗茶湯,卻并不吃,隻揭開蓋子,輕輕撇着上面浮沫。
然而,後面又撇了半晌的浮沫,最終她卻不曾吃一點子,反将茶盞擱下,重又露出笑臉兒,陪着說話。
這本不是什麽事,紫鵑卻總有一點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她想了想,終究沒有回屋子裏去,隻喚了個小丫鬟,尋了一條腳凳,坐在角落裏歇了片刻,才重又過來。
那邊寶釵正說話,卻也隻是湊趣的,并無新奇異樣的地方。
後晌賈母時不時打發人過去,又得了報信,聽得說逛了哪一處,又題了什麽匾額,老爺如何說,清客又如何誇贊,竟似看戲一般,竟很有些趣兒。
隻等着寶玉回來,賈母瞧過了,衆人方散了去。
然則後頭寶玉回屋中換衣裳,襲人便倒了茶來,她心思細密,一眼就瞧了出來,笑道:“帶的東西又是那起沒臉的東西們解了去罷。
”
黛玉也跟着過來,本是意欲再問一問今日的情景,聽得這話,不由觸動先前一點疑惑,過來細瞧了瞧,見果然一件無存,面色不由微沉,因道:“連我給的那個荷包也給了?你明兒再想我的東西,可不能夠了!”
說着,她轉身就走。
紫鵑見着眼前情境,立時想起後頭的,忙緊跟着回去,待黛玉尋了剪子來,她已是将那香袋兒藏到袖中,且還勸道:“姑娘,事兒還未問清呢。
又有,這東西雖小,耗費的功夫卻大,一時剪了,也可惜着呢。
”
黛玉正賭氣着,如何肯聽這些話,又恐剪子傷着人,便将它往桌案上一放,探身去捉紫鵑的袖子:“你隻管拿出來。
”正鬧着,那邊寶玉也趕了過來,原是憂心的,見着這場景也撐不住笑了:“好紫鵑,虧着有你在。
”
一時說着,他已是把衣領解了,從裏面紅襖襟上将個荷包解了下來,又遞與黛玉瞧道:“你瞧瞧,這是什麽!我那一回把你的東西給人了?”
黛玉正自羞惱,忽見了這荷包,複又有些慚愧,低着頭說不出話來。
寶玉見她眼圈兒微微有些紅意,原到了喉嚨的話,複又壓了下去,又有紫鵑将香袋取出放回去。
他瞧了兩眼,就笑着道:“好妹妹,你也信我一回,往後有什麽,咱們好好兒說,豈不好?”
這話竟有些衷腸,黛玉本自敏銳,聽如此,心裏更添了些酸軟,隻垂頭說得一個好字兒。
紫鵑原在旁邊看着的,見着這光景,不由暗暗吃驚:這原本是絞香囊的,怎麽現在反成了訴衷腸?難道先前秦鐘那一件事,這賈寶玉竟也領悟了些什麽?
疑惑了一陣,她又有些着急。
畢竟賈府沒落,寶黛悲劇,都是以後明擺着的事。
她雖不想也做不到拆散的事,但要眼睜睜看着,心裏實在過不去——這數年相處,她早将黛玉看做親妹妹一般。
存了這一件心事,紫鵑也顧不得先前挂念的針線,隻坐在那邊翻書,拿眼睛看寶黛兩人一時言語,一時又湊到一處頑鬧,叽叽咕咕的,說得又全是孩子話。
這時看來,又似是自己想多了。
那邊兩人說笑一陣,往瑞哥屋中瞧了瞧,就又到王夫人房中去。
紫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