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郁早早到底還是順着郁啓明的意思,給裴緻禮發了一條令人牙酸的信息。
發完之後,她又特意補充了一條:【不必回我了裴哥,你懂的。
】
就這些酸唧唧的話,留着你們兩個自己私底下慢慢說,別再把我拖下水了,我郁早早又不是西廂記裏的小紅娘……
至于裴緻禮到底懂不懂——
裴緻禮怎麽會不懂,他懂的。
有些人其實并不真心很想他,也并不真心粘人,但是至少,他有想要叫他開心。
人與人之間相處時一些細微的變化是外人所看不見、也覺察不到的,但是作為局中人,作為一個耐心等待了十年有餘的人,他咀嚼得到這一種不同。
這是從零到一、從無到有的變化。
是看似極其細微的變化,是并不很重的一份心意,可于感情而言,從零到一、從無到這本來就是最難、最難的一步,很多人放下身段、費勁心思、用盡一生也等不到這一個開始,這一個一。
但是現在,裴緻禮想要的那個人終于願意跨出這一步了——暫時給得少沒有關系,他願意了最重要。
郁啓明本人則在天光尚未收盡之前給裴緻禮留了一條語音信息。
他嗓音輕輕喊他裴總,尾調咬進上颌,又輕輕咽進喉嚨裏,他叫他記得天冷添衣,淺淺一點笑意帶着落日的玫瑰色。
裴緻禮多聽了兩遍,才回信息。
他也回了一條語音,說好的,然後問郁助精神還好嗎?
郁助說還行,挺好的,就是還是容易犯困,睡着了也容易做夢,其他沒什麽大問題。
裴總問做的什麽夢?
郁助說做的美夢。
裴總問他夢到了誰?
郁助說夢到了你。
他說:裴緻禮,你十八歲那個生日蛋糕上的火燒得可真旺,照着你的臉都變成了紅的,會不會融化呢?融化了吧,不是說蛋糕,我是說你,像是要融化了一樣,融成了又涼又軟的湖。
他說:裴緻禮,我夢見我自己往這一汪湖水裏跳。
他說:頭也不回的往裏跳。
他說:真的。
辦公室外的落日,手機裏郁啓明的聲音。
——誰能不愛聽郁啓明講甜言蜜語。
可再愛聽,那甜言蜜語再好聽,裴總也依舊能從郁助給過來的、鋪天蓋地的糖水裏掙紮着爬上理智的堤岸。
裴緻禮在晚霞消散之前,回信息告誡郁助不要玩太久手機,累了就閉上眼睛,乖乖睡覺。
郁助這次隔了足足五分鐘才回複消息,他這次回的不是語音,而是文字信息了,他說:
【知道了,裴總,知道了】
大概多多少少是覺察到了自己那點沒藏好的“不耐煩”,郁助隔了一會兒,又畫蛇添足地加了個:
【^_^】
裴緻禮盯着這個“畫蛇添足”的【^_^】看了許久,許久,直到他把屏幕抵在眉眼間,低低地笑出聲。
靠着郁啓明給的甜言蜜語忙過一天,裴緻禮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七點。
太陽落下了山,室外的氣溫逼近于零度。
住院部外的停車場路燈明亮,裴緻禮在跨出車門的時候接到了鐘遙山的跨洋電話。
他從小路繞行進,有三兩枝梅花的花枝探出木格花窗,擋住了他的去路,裴緻禮一邊輕輕撥開萦滿香氣的花枝,一邊極有耐心地一次又一次掐斷了對方打過來的電話。
連着掐斷了三個後,鐘遙山沒有繼續打來第四個,裴緻禮收起手機。
住院部一樓大廳的燈火明亮。
裴緻禮剛剛走進大廳,第一眼就看了不遠處站着的、一個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的人。
或許是因為大病了一場,這個女人和記憶裏相比是要消瘦很多,也顯了些老态。
她頭上戴了一個淺色的窄邊羊呢帽子,身上披着一件同色系的寬松大衣,露出底下淺藍色的病服。
女人雖然蒼老憔悴,卻依舊難掩氣質裏的溫柔優雅——是蘇照春。
蘇照春本來是雙手交握,正站在住院部那一棵郁郁蔥蔥的花樹底下,隻是大概是覺察到了裴緻禮的目光,她側過身望來。
她看到了裴緻禮,她像是知道裴緻禮會出現在這裏一樣,十分自然地對着裴緻禮露出了一個微笑,隻是這個微笑讓她眼角的皺紋顯得更加清晰了。
她微微颔首,聲音并不高地對着裴緻禮喊了一聲:“緻禮。
”,然後就那麽直接朝着裴緻禮走了過來。
裴緻禮沒動,他立在原地,一直等到蘇照春走到了面前了,才不冷不淡地喊了一聲阿姨。
蘇照春一點不介意裴緻禮的冷淡,她依舊微笑着看着他:“好久不見,緻禮,你是過來探望小郁的吧。
”
裴緻禮面色平淡地說了一聲是。
蘇照春講:“我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小郁出了事情,托人打聽,沒想到小郁就在春山耀華,既然人就在春山耀華,我就想着怎麽都應該過來……看望一下他”
裴緻禮不接話。
蘇照春攏了一下披在肩膀上的衣服,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裴緻禮說話,她講:“……要是不方便的話……”
裴緻禮說:“是不太方便。
”
蘇照春垂了一下眼睛,隻是很快,她又擡眼,勉力朝着裴緻禮笑了一下:“既然不方便,那……我就也不上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