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坐在箱子上,小聲地打了個哈欠,愛麗絲在床上跳來跳去,床上隻有一位傷患,因此愛麗絲是在他的臉上蹦來蹦去。
少年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隻放大的人偶——他“唰”地一下像揮垃圾一樣把人偶揮開了。
女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她憤怒地跳到箱子上,指着對方罵道:“我要處死你!該死的人類!”
薇薇安拉了拉金發人偶的手指,小聲說道:“他醒了,要不要告訴團長?”
正在氣頭上的女王聽不得别的,她咬牙切齒,要讓這個無禮之徒在詛咒中死亡,薇薇安就勸她人類不是故意的。
少年沉默地看着這如此荒謬的一幕,兩隻眼熟的人偶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像個真正的人類一樣,他擡頭,兩隻人偶的主人,那個新來的魔術師正搬了隻凳子坐在他面前。
“你好。
”魔術師微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金發人偶怒氣沖沖地跟他告狀,黑發人偶就在一旁勸架,戴帽子的魔術師耐心地聽完自己的人偶們的傾訴,擡眸望向他,真誠地開口道:
“你能和愛麗絲道歉嗎?”
愛麗絲,那個金發人偶的名字。
少年沉默,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拉動,他低頭,那隻黑發人偶正認真地盯着他,“跟女王道歉,不然女王會處死你的。
”
少年嘴角抽了抽,感覺自己還在做夢,他盯着金發人偶,金發人偶也盯着他,過了好久,低沉的、沙啞的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的話語從他口中吐出:
“……對不起。
”
薇薇安松了口氣,爬到魔術師的肩膀上,人偶坐在高處打量着他。
她扯了扯魔術師的頭發,指着對方和自己不同的耳朵悄悄地問道:“他是精靈嗎?”
“他是半精靈。
”梅林回答。
半精靈少年的臉色蓦然陰沉下來,一向隐藏地好好的身世被人揭開,如果不是情況不對他都想暴起殺人了。
薇薇安被解答了疑惑,她又有了新的疑惑,“半精靈?是人和精靈的混血嗎?”
梅林耐心道:“是的。
”
“半精靈和精靈有什麼區别?”
梅林點了點肩頭好奇寶寶般的小人偶,笑道:“半精靈的壽命隻有精靈的一半,但他們擁有精靈們與生俱來的天賦,是自然的寵兒。
”
“那他們射箭很厲害嗎?”
“大部分情況下,是的。
”
“好厲害呀~”
無人注意的角落,少年的臉色越來越黑,似乎在爆發的邊緣徘徊。
“你是誰?”他緊緊盯着魔術師,不放過對方任何表情變化。
“一個無名魔術師,你可以叫我梅林。
”魔術師微笑的弧度沒有任何變化。
少年跌跌撞撞地從床上起身,他摸了摸胸口,傷口不見了,隻可能是一個人做的。
他語氣僵硬地開口道:“為什麼救我?”
“沒有人該死。
”魔術師歎息道,他讓開身體,金發人偶正騎在一頭綿羊的頭頂上,朝薇薇安招手,“快過來!”
薇薇安就從魔術師的身上跳下去,輕飄飄地落在了綿羊柔軟的毛發裡,人偶咯咯地笑了起來,兩隻人偶興奮地騎着躁動不安的綿羊在屋子裡玩耍。
懷着莫名的預感,凱爾死死盯着那隻矮小的綿羊,畜生的瞳孔裡浮現出了人性化的恐懼。
“……哈。
”
有着尖尖耳朵的半精靈少年突然笑出了聲,那笑聲像是從滿是傷痕的破爛匕首上劃過,留下粗嘎難聽的回聲。
梅林微微偏頭,“你可以向他提問,但不能超過三個問題,你會得到答案的。
”
魔術師輕輕地點了點綿羊的頭顱,人類男性的瘋狂求饒聲回響在這裡,“放過我吧……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不是故意的……”
求饒聲變成了“咩咩咩咩”的聲音。
凱爾握緊了拳頭,“……她在哪裡?”
綿羊驚恐地張開了嘴,“赫杜河。
”
薇薇安時不時看看半精靈少年,又看看綿羊,表情有些迷茫,赫杜河是這座城鎮的護城河,他們來的時候也從河上經過。
少年的眼睛裡燃燒着驚人的光芒,“你把她怎麼了?”
綿羊不受控制地回答道:“七年前她想要帶着你逃跑……我也不知道她那時身體這麼不好,不過是打幾下就不行了……”
“……所以你把她扔進了河裡?”
少年兇猛地、宛如野獸般盯住了他。
“是、是的。
”綿羊結結巴巴地說。
三個問題結束,綿羊變回了普通的牲畜,它希冀的目光落在魔術師的身上,魔術師将兩隻人偶接回來,輕聲笑道:“好了,免費表演結束了。
”
“……把他給我。
”半精靈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們。
梅林稍稍擡起眼眸,“它将贖罪。
”
魔術師靜靜地注視着被怒火吞噬的少年,他輕輕地歎息道,“不要讓仇恨主宰你的人生。
”
少年離開了。
愛麗絲朝他的背影吐口水,“最好别落在女王的手裡。
”
貧窮的馬戲團有了屬于自己的動物,綿羊每天都“咩咩咩”地叫個不停,薇薇安對它很感興趣,愛麗絲玩了一會兒後就失去了興趣,梅林打開不知哪裡來的錢袋子,裡面是金燦燦的金币,他們三個當天什麼也沒有做,來來回回地數了好幾遍,正好五百枚。
薇薇安看看敢怒不敢言的綿羊,又看看“呵呵”笑的梅林,似懂非懂,又有些好奇,人偶趴在箱子上,撐着腦袋數魔術師的睫毛,她數完一遍之後開口道:
“其實你不需要錢的吧?”
魔術師微微垂眸,深色的眼眸仿佛某種望不到底的漩渦,他大多數時候都很不起眼,明明走在人群中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導緻世間至今沒有留下多少關于這位“魔術師”的傳說。
小城鎮的日子非常平靜,本就沒有多少人的馬戲團最終依舊隻剩下了魔術師一人,還有他的兩隻人偶。
馬戲團生意慘淡,好不容易還上債務,又被對面馬戲團搶盡了風頭,以至于魔術師不得不在紅房子門口擺上了其他的招牌。
金發人偶捂着眼睛不忍直視,他們有時要幫富人找到走丢的寵物,有時接下傭兵協會的委托去城鎮外面尋找罕見的草藥,有時還要給生無可戀的窮人開解心結,當然,沒有報酬。
薇薇安數着門前的青草露出嫩芽,她高興地拔了幾根遞到正不安地刨着蹄子的綿羊面前,綿羊屈辱地接受了人偶的投喂。
天色漸晚,深沉的夜幕之上一輪明月若隐若現,薇薇安似有所感地擡頭,看到梅林正向她走來。
人偶懵懂又有所預料地問道:“我是不是要變回去了?”
魔術師颔首,他放下手中的衣物,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過了一段時間,房門被打開,黑發及腰的少女走了出來,她伸出手,有些不太适應又有些僵硬地上下晃了晃,她走到魔術師的面前,低頭看他的箱子。
金發人偶最近有些疲憊,她此刻正在箱子裡睡覺。
以往兩隻人偶都是一起睡覺的。
薇薇安想,要是她醒着的話一定會叫自己給她“獻血”的。
想到這裡,少女不由得輕笑了起來,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烏黑順滑的長發,雪白細膩的肌膚,讓這位人偶少女看上去不似真人。
也驚到了半夜偷溜過來的半精靈少年。
薇薇安聽到動靜并沒有多少意外,最近這段時間,這隻半精靈總是偷偷摸摸地跟在他們身後,愛麗絲信誓旦旦地說他一定是想趁機偷羊。
因此不再是人偶的少女歪頭,朝沒有人的方向露出一個微笑,“為什麼不進來?”
半精靈少年落荒而逃。
少年拒絕了她的邀請,人偶少女有些遺憾但又沒有那麼在意,她看向魔術師,眼神亮晶晶的,“我現在能去看獅子了嗎?”
魔術師微笑着點頭。
薇薇安如願踏進了那座慕名已久的馬戲團,但顯然,夜晚的馬戲團并不熱鬧,隻有零零散散幾個客人,當薇薇安進來時,罕見的美麗黑發少女引起了不少注視。
這座馬戲團很大,是他們的好幾倍,薇薇安忍不住在心底做了一下對比,她的目光從籠子裡恹恹的地精轉向閉眼假寐的金毛獅子。
少女的目光是如此的喜悅,仿佛在異世界見到了一位熟悉的友人,她忍不住想伸出手,卻在半空中被另一隻手攔住,梅林目光平靜,“不要驚醒它。
”
他們又看到了許多平日裡沒有見過的物種,最後停在一座鐵制的牢籠前。
薇薇安猶豫了片刻,掀開了蓋在上面的黑布,梅林看了一眼說道,“這是一隻女妖。
”
美麗的類人生物有着與精靈相似的尖耳朵,她閉着眼睛,黑色的長發垂到地上,身上隻蓋了一層輕薄的紗布,仿佛是察覺到了外來者,她睜開了那雙驚恐的但美麗的眼睛。
那是一雙紫色的眼睛,魅惑,如夢似幻,充滿了吸引力,薇薇安被吸引了。
少女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腳步,她注視着女妖紫色的眼眸,将手伸進了牢籠。
魔術師沒有阻止她。
女妖含住了那根手指,少女低頭注視着她,女妖在吸吮着她的指尖,她用盡渾身解數,輕輕地啃咬着那根纖細的手指,女妖的舌頭刮過她的指腹,柔軟,戰栗,難以言喻的快感。
梅林問道:“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