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德拉努力控制視線,不往床上那灘血上看。
她不清楚格蕾絲夫人的想法,但絕對無法眼睜睜看着這個驕傲的女人憔悴,枯敗,最後像葉子一樣墜落腐爛。
“世界上沒有人會比您更愛瑪麗,也不會有人比您更适合保護她。
”卡桑德拉不想面對作為女巫的格蕾絲,但她同樣是一位母親,“隻有您活着,瑪麗才能快樂。
”
“你太小看我了,年輕人。
”格蕾絲夫人噗嗤笑出聲,她的臉頰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但笑容卻透出一股豔麗,那雙藍眼睛依舊高傲澄澈,“你以為我是被威廉折磨,所以渴求死亡?”
她的藍眼睛那麼明亮,爆發出鷹隼一樣犀利的光:“生産的時候是我最虛弱的時候,因為蘊藏魔力的血液大量流失——但也有例外,我在臨死前會有一次反殺的機會。
”
“沒有人不對死亡産生恐懼,這樣極度的憤怒夾雜恐懼,能讓我親手殺掉他。
”格蕾絲夫人的臉上露出暢快的表情,“這就是我想要的,沒有他,女巫的秘密會就封鎖在這個家庭中……但我放心不下我的瑪麗,如果你願意向我發誓,永遠照顧她,讓她快樂,我會送你一份厚重的财富。
”
卡桑德拉一時語塞,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甚至對眼前的女巫産生了類似于敬佩的情緒——倘若處在這個位置上的是她,她能夠如此無懼死亡,将自己的生命扔上賭局嗎?
她又是否能為了深愛自己的孩子籌謀後路,甚至不惜暴露身份?
“那這些血迹是……?”卡桑德拉指指床上的血液。
“别用那種眼神看着我。
”格蕾絲夫人嘶嘶地笑道,她的四肢瘦長,拖着的孕肚就顯得更加碩大笨重,看起來像個過分貪食的餓死鬼,“我必須得習慣失血,魔力會在體内逐漸稀薄。
生産那天隻有一次機會,我不能讓任何事情毀了這個!”
她轉過頭,長久地凝視那攤血液,表情就像在凝視自己丈夫的屍體。
卡桑德拉想起勞拉,她在麥克的墓前也凝望了很久,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談吐中卻如釋重負。
格蕾絲夫人的表情完全不同,她好像喝了過量的葡萄酒,臉頰興奮得染上酡紅,不斷用手撫摸高高隆起的腹部:“…這是我的機會,這個孩子,我唯一的機會……用女巫的辦法殺掉他。
”
過量的屈辱已經壓垮了婦人的脊背,但她的骨頭太硬了,畜生根本沒法把這根骨頭嚼碎咽下去,所以才給了女巫機會。
所以她想自己親手把這個畜生拖下地獄,哪怕代價是生命。
“如果我有辦法讓你活着殺掉他呢?一定要用女巫的辦法嗎?”她提高聲音,不再掩飾自己女性的音色。
格蕾絲像警惕的獵犬,她以不該屬于孕婦的靈敏轉過身,目光箭一樣釘在卡桑德拉的臉上,或許是錯覺,她甚至覺得自己臉頰邊有些刺痛。
“什麼意思…你想怎麼做?”金發的婦人猶疑地問。
“我很感謝您的信任,将殺死丈夫的計劃和盤托出,加上瑪麗又拜托我來幫助您。
”煉金術士痛快地回答,她臉上浮起笑容,低頭行了個标準的屈膝禮。
這是貴族中屬于女性的禮節,她委婉地向格蕾絲夫人表明自己的性别,證明自己的立場。
格蕾絲夫人扶住額頭,她看不清似的眯起眼睛,又探究地盯着卡桑德拉的臉,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身體:“原來——你…怪不得你拒絕了迎娶瑪麗。
”
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卡桑德拉抿了抿嘴,但不打算反駁。
她從懷中掏出一柄餐刀,銀質的刀刃在燭光下發亮,好像一線泉水正從鋒刃邊淌下。
“這是我制作的煉金物品,您需要讓它沾上威廉的血液,哪怕隻有一滴,也足夠讓他渾身發癢,非得把渾身上下的東西都甩下來不可。
如果您的法器在他身上,那麼可以借用這個機會拿回來,如果不在,您也可以拖延時間去找它。
”
阿西娜老師教導她,制作煉金物品要從身邊最普通的東西開始,利用藥劑去淬煉金屬相對簡單,卡桑德拉選擇了餐刀。
三滴綠皮樹蛙的毒液,一瓶酸性藥劑,三分之一瓶瘋長藥水,融入金屬,餐刀的顔色先被腐蝕得變黑,變脆,再就變白,閃耀出貝母般彩色的光,最後光芒内斂,收斂進刀鋒。
格蕾絲夫人像被那柄銀刀的光芒刺傷了眼睛,她遲疑着不敢接過這把刀:“捅傷也可以?”
“當然可以,它會在三分鐘之後發作。
”卡桑德拉做出提醒,“格蕾絲夫人,您最好不要親手去做這件事,因為這樣的嫌疑會讓您受到牽連,我怕下一次很難再見到您。
”
“你對我還挺念念不忘的?”格蕾絲夫人接過這把餐刀,打量了一下刀鋒,“太鈍了,這怎麼能沾上血呢?”
“小心,它隻是看起來很鈍,實際上很容易劃開肉排。
隻要豎着藏在坐墊裡,藏得隐匿一些,就能紮傷人。
”
“聽起來不适合我去做。
”這位金發女巫恢複了冷靜,也不再提起臨死前報仇的事情,“好在我有好幾個孩子。
”
“…您要讓瑪麗去做這件事嗎?她是否會因此受到懲罰?”卡桑德拉有些擔憂。
格蕾絲的眼神幽深:“如果我給你肯定的回答,你要阻止我嗎?”
“我不大明白,您看起來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