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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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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天色黑得早,等甯窈到東院,天已經黑盡了。

     月色如水,瀉在院牆下的曲折路徑上,輕煙薄霧,籠罩着門前道旁樹梢,屋頂飛檐隐沒在盈盈夜霧裡,路徑上青石闆縫隙裡鑽出了幾株野花,幽靜地散發着清淡的花香,被夜晚微風吹拂在面頰上。

     第一次來時,隻覺得這兒幽深可怖,現在于月色下輕車熟路地行來,卻隻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清新舒暢之感。

     到了屋角,甯窈怕撞見大表哥,探頭小心翼翼地觀察院内動靜。

     沒見人影,方才拾了一塊石粒,朝窗格上擲去。

     “裴吉哥哥。

    ” 她小聲朝屋裡喚了一聲,然後抱着小竹簍,避貓鼠兒似的在牆角屏息靜候。

     半晌,紙窗下有人影晃動,裴台熠緩步從屋内出來。

    挺拔颀長的身形被身後檐上明燭照亮,籠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他此時多半該是打算休憩了。

    一頭黑發未束金冠,隻别了一隻白潤寒玉,眼如寒星,眉如點漆。

    他沒再穿往常那套厚重冷冽的黑色勁裝,而是一身素面黑色常服。

    小臂上不綁護腕,厚重的絨緞廣袖垂下,邊沿有銀色倒蝙蝠祥紋,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他瞧見了躲在樹下的甯窈,似是覺得她謹慎的行徑有些好笑,淡淡揶揄了一句,“怎麼跟做賊似的,我這兒又沒人。

    ” “哦。

    ”甯窈這才提着小竹簍,從樹影下走了出來。

     頭頂的月光初是落在她額角,似是一滴透明的水滴,随着她的走動,月色從她的眉尾沿着光潔的額頭遊弋到了眼角,直到整張臉都被月色照亮,臉頰粉白,兩腮淡紅,不施粉黛,自然風流,眉眼間都是小女兒才有的嬌憨與風情。

     裴台熠沒開口叫她過去,隻是将手中一隻對于他來說過于精緻小巧的暖手銅爐放下,然後在廊下案幾前的茶杯裡,倒了一杯茶。

     甯窈正覺得有些冷,便坐了過去,捧着茶喝了一些。

     熱茶下腹,身上的寒意褪去,有一股暖呵呵的感覺。

     “裴吉哥哥,我這次來,是……”她将小竹簍放在桌上,先取下第一層小貓的餐盤,再要拿出下一層的吃食,卻突然瞥見裴台熠的案幾上已經擺了一盤糕點。

     那點心不知是用什麼做的,擺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蓮花形狀。

    那蓮花花瓣晶瑩透亮,薄如蟬翼,中間點了桂花和蜂蜜做花蕊。

    這般精美的點心,叫人都舍不得當做吃食咬上一口。

     甯窈不禁想到裴嬌嘲諷她的話—— “真是個土包子。

    ” 京城的糕點,顯然看起來比她小簍子裡的點心要可口許多。

     甯窈難免有些喪氣。

     她生硬地停下手中動作,将拆開一半的棉絮重新蓋了回去,然後折轉從袖中取出了一隻巴掌大的繡花香包,說:“我是來還你錢的。

    ” 姑娘用的小香包上繡了些花花草草,靜靜散發着被檀香熏過的淡香。

    裴台熠還嗅到了一點别的味道,那是每個人身上的獨一無二的氣息,仿佛一根遊絲似的,纏繞在那細密的針腳裡。

     裴台熠接過香包,也不打開看,隻托在手裡輕輕一掂,道:“二十兩?” 甯窈小小地吃驚,眼睛圓溜溜地問:“你怎麼知道?” 這二十兩她稱了好幾次,就怕數目不對。

     “裴吉”怎麼一摸就知道數目了? 裴台熠對此一笑了之。

     像他們這種經手錢夠多的人,手就是稱。

    隻是這二十兩,全是些零散的碎銀,多半是分了好幾次才湊了出來。

    他眸底微波暗轉,裴家的表小姐,拿二十兩銀子出來,卻要用湊的,傳出去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台熠将這隻小巧的香包還了回去,道:“不必,隻是些小錢。

    ” “那怎麼行。

    ”甯窈卻較起真來,急急地說:“你在我表哥手底下做事,賺的也是辛苦錢,我不能占你這個便宜。

    ” 裴台熠被噎了一下,那種自作自受的無力感再次卷土重來。

     他咳了一聲,呷茶清了嗓子,道:“嗯,裴大人給錢還是很大方的。

    ”難得有機會為自己美言兩句。

     “是麼?”甯窈将信将疑,“那還不錯。

    難怪你們願意為他賣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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