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春水煎茶雖有裂痕,卻可轉圜。
夜幕而至,馬車緩緩停下。
燭玉潮掀開車簾,對其外迎接的餘音點了點頭。
“好久不見,”餘音說完看向雲霓,“見過溫故了嗎?”
雲霓彎了彎唇,餘音了然,對燭玉潮道:“賀星舟所服之毒名為寒桂散,服之手腳冰涼,與死屍無異。
服後一個時辰,即刻暴斃。
”
燭玉潮面容蒼白:“前因後果……我已大緻了解了。
餘音姐姐既是澄老大的人,難道對此親眼所見嗎?”
“他沒那麽信任我,但我沒有理由騙你,不是嗎?”餘音道,“澄老大慣會籠絡人心,那藥多半是賀星舟自己選擇服下的。
”
燭玉潮表情極為痛苦:“……我無法接受。
”
餘音扯了扯嘴角,主動轉移了話題:“日召大俠雖身處劍山亭,卻也名聲鵲起。
聽說近來劍山周邊可都受你庇護呢。
”
“隻是平反了些偷盜的小賊,何足挂齒?”燭玉潮頓了頓,“不說這些了,我先去看看他。
”
餘音點了點頭:“我方才才将你要過來的事告訴樓符清,他這會兒情緒不太好,你當心些。
”
情緒不好?當心?這是什麽意思?
下一刻,燭玉潮便知道了答案。
“咚!”
燭玉潮剛将門推開一個小縫,屋內便不知飛來個什麽物件,将門再次關上了。
“別進來!”樓符清沉悶的聲音傳來。
“……樓符清,是我。
”
“正因是你,我才更不願見,”那聲音顫抖着,“玉潮,你回去吧,我求你了。
”
燭玉潮推門的手一僵。
樓符清以前哪裏會說這種話?他分明該借着這病讓燭玉潮疼自己,說些頂好聽的話哄燭玉潮。
燭玉潮聲音有些啞:“不是你讓我來見你的嗎?為何又求我回去?”
雲霓在一旁小聲請罪道:“公子對此全然不知。
此事皆是我一人所為,您要怪便怪我吧。
”
“雲霓?”燭玉潮不解地看着雲霓。
在燭玉潮眼裏,雲霓一直是穩重的性子,不知何時竟變得與雲瓊一般學會先斬後奏了。
雲霓垂下頭:“對不起,公子。
”
這一次,樓符清默了許久才道:“玉潮,我不願你因我垂危而可憐我,更不願你看見我這副殘軀。
你今日若推開這扇門,隻會讓我生不如死。
”
……
二人僵持許久,燭玉潮終是敗下陣來,她隻說了句“好好修養”,便轉身離去了。
餘音對燭玉潮招了招手,燭玉潮便朝她走了過去。
餘音什麽也沒說,轉身将燭玉潮帶進了自己的屋子:“讓雲霓去照顧樓符清吧,我們聊聊?”
燭玉潮垂下雙眸:“餘音姐姐,他此刻不願見我。
”
“這事不打緊,”餘音從自己櫃上的匣中拿出一物,“你先瞧瞧這個。
”
燭玉潮雙眼微微張大!
隻見餘音掌心中擺着一隻滿是裂痕的黑玉,正是當年宋世澈贈予樓符清的黑羽項鏈。
“按澄老大的話來說,這項鏈是樓符清的護身符。
護身符既損,他這次傷得不輕。
”
燭玉潮皺了皺眉,随即将自己胸口的白羽項鏈拿了下來,她心中似有猜想:“護身符?難道……”
餘音“嗯”了一聲:“你之所以從風禾崖摔下而平安無事,也是因為這項鏈的主人在庇護着你。
”
燭玉潮握緊了手心項鏈,痛心道:“流梨……”
“澄老大死後,黑羽被我收了起來,”餘音望向燭玉潮的雙眼,“雖有裂痕,卻可轉圜。
”
燭玉潮從餘音手中接過黑羽項鏈。
餘音笑了笑:“你若收下此物,我便當你不恨樓符清了。
”
“恨?”燭玉潮擡眼,“我像是那麽心狠的人嗎?”
燭玉潮這輩子隻真真正正恨過兩個人,而這兩個人都被燭玉潮親手所殺。
“從始至終我都不曾恨過他,”燭玉潮将黑羽項鏈收入盒中,“我一直都清楚樓符清真心待我,即便尚有矛盾,我也舍不得他出事。
”
“你能這麽說就證明我當初沒想錯。
當時雲霓要去劍山亭尋你,我覺時機未到,可雲霓執意如此,我也隻好盡我所能,化去你二人之間的矛盾。
”
餘音話畢,将一盞茶水擱在燭玉潮面前:
“春水煎茶,這是我來到劍山亭才知道的做法。
千秋寺金黃滿地,若非澄老大,我是無法得見這草長莺飛的。
”
餘音自幼親骨盡失,她費盡心思嫁入江家,卻知憑借一己之力,想要人不知鬼不覺地殺掉自己的仇人,是難如登天之事。
那時江家正在逼迫餘音生子,澄老大雪中送炭,很快便取得了餘音的信任。
宋世澄讓餘音聽從江家所言,先懷孕,再複仇。
“餘音,你忍了這麽多年,不會不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吧?”
若餘音肚子裏再沒動靜,江易一定會想法子與她和離,到那時餘音便更難下手。
可餘音實在不願:“那避子湯我喝了多年,隻因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懷仇人的孩子的。
”
“那就懷我的孩子,如何?”
雪魂宋氏的孩子都是宋世澈與其妻所生,宋世澄每每想到這世間并無自己血脈,便心下遺憾。
此時水到渠成,宋世澄不免動了歪心思。
宋世澄原本的計劃有二。
一為架空玉蟾主持,借他人之手剽竊千秋基業,以攻樓符清之身;二為派人接近燭玉潮,離間夫妻情感,以攻樓符清之心。
接近燭玉潮一事,原本宋世澄該選個他更信得過的人去辦,可就因為那幾回肌膚之親,澄老大對餘音有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所以許多事宋世澄都會不由自主地交由餘音辦理。
直至餘音誕下死嬰。
“這事怪不得任何人,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