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死必歸土你活着的理由,還有誰?……
燭玉潮的話明顯觸動了樓符清的逆鱗,他的眼底閃爍着不明的暗光,清俊的側臉瞬間覆上一層寒冰,顯得十分詭異。
樓符清的手握得更緊,他低啞開口:“你為何會覺得六皇子是最不受寵的?難道史書上也記載了這些嗎?”
“未曾記載,”燭玉潮搖了搖頭,她的語氣十分疑惑,“六殿下,你今日課堂上走神了嗎?京大祭酒說了,‘六皇子的生母是陸嫔,她沒有恩寵,膝下的孩子自然也不會是一塊金磚。
’”
燭玉潮巧妙地将仇恨轉移到了京瑾年身上,而樓符清看向燭玉潮不曾抽出的手,他眸光微動,忽然自喉頭溢出一聲輕笑。
他隻知聞大小姐為人乖戾高傲,飛揚浮躁。
卻不想此人竟能如此精準地識破自己的身份!
燭玉潮放軟了語氣:“殿下雖未封王,可依照年歲,定然好事将近。
”
但她因樓符清的身份變得乖順可人,這是好事。
“六殿下,幫幫我,”燭玉潮反握住樓符清的右手,認真與他對視,一字一頓道,“我需要謝流梨的屍身。
”
那話語仿佛沾了山間寒液,甘冽而清甜。
燭玉潮不能再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幻想,她必須要狠狠抓住面前這根稻草!
奈何她的演技并不精明。
燭玉潮心底兒正打着鼓,卻聽對方輕笑一聲:
“娘子,我幫你。
”
荒唐的一夜并不足以讓聞大小姐淪陷,樓符清甘願走入她僞劣的陷阱。
如同燭玉潮當初所說的那句話一般“各取所需”。
樓符清不緊不慢地進入面前漆黑的房舍。
此間沒有窗戶,樓符清卻輕車熟路般走至室內盡頭,觸摸那厚重的黑棺。
“——轟!”
樓符清擡手推開棺蓋,直接将那裹着麻布的屍袋扛在肩上,等待着燭玉潮下一步的指示。
“我得确認她的身份。
”
樓符清打開封閉的袋口,燭玉潮于黑暗中摸索到了屍身的右臂。
那人僵直的小臂凹凸不平,正是魏靈萱的“傑作”。
燭玉潮眼底失去了光輝,她恍惚開口:“……是她。
”
“要帶出去嗎?”
“你有把握的話。
”
樓符清當機立斷,背着屍袋離開青鸾殿。
燭玉潮跟在他身後,隻見樓符清輕功飛身而起,留下一句“西南二十裏,坐馬車來”,很快離開了她的視線。
燭玉潮眼底浮上明顯的憂愁。
她本想循序漸進,等待時機。
可樓符清實在跟得太緊,隻得将計就計。
但願她可以暫時信任此人。
*
蕊荷州西南二十裏處,是一死寂凄冷的廣袤荒野。
天地無色,放眼望去俱是枯枝骸骨。
燭玉潮小心躲避着腳下腐爛,偶有鴉聲襲來,吓得她寒毛豎立,腳下一歪,險些踩上頭骨!燭玉潮立即雙手合十,道聲“罪過”。
待她好不容易與樓符清接頭時,後者身側多了一位陌生女子。
樓符清向燭玉潮介紹道:“她叫雲霓,是我為你專程請來的幫手。
”
雲霓墨發規矩地盤在腦後,一雙杏眼明亮清澈,渾身散發着正氣,手中還提着一隻沉重的檀木方匣,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麽能令這位藍衣姑娘違背道義。
燭玉潮對雲霓微微颔首,随即婉拒了樓符清的好意:“此事不難,我親自來葬。
”
“哦?可雲霓原先是官府仵作。
”樓符清道。
燭玉潮一愣,看向雲霓手中的方匣,她終于得知了那物的用途。
燭玉潮感嘆樓符清細緻的同時側過了身,無聲将位置讓給了雲霓。
燭玉潮微微蹙眉,緊張地看着雲霓忙碌的背影。
樓符清往前一步,與燭玉潮并肩:“為夫一直很好奇,娘子忽然大發善心的緣由是什麽呢?”
“謝流梨墜樓那夜,你曾在寝所中将我救下,”燭玉潮有些出神,“那實是因為我曾見過謝流梨試圖自刎的模樣。
我從沒有救過她……可當我踏上木凳的那一刻,似乎想通了謝流梨墜樓的緣故。
”
“是什麽?”
“謝流梨在學宮中被折磨了整整一年,任何人都無法承受那樣的屈辱。
我終于明白,死亡于她而言,或許是最輕的痛苦。
六殿下,你很意外罷。
我這個一味旁觀的貴女,竟會說這樣的話?”燭玉潮心中鈍痛,面上卻笑意如初,“因為我總覺得殺害謝流梨的真兇,就是魏靈萱。
”
“答應娘子的事為夫都記得。
魏靈萱父親是蕊荷刺史,本身官位便不算小。
除此以外,背地裏似乎與學宮牽涉甚密,故而魏靈萱才有了在學宮中稱王稱霸的資本。
不過,還有一件事是我近日才得知的。
其父因治水有功,近日恐要封官進爵,似有淩雲之勢。
隻是我不明白,為何你會對她有如此大的恨意?”
聽見魏靈萱逐漸勢大,燭玉潮臉色發黑:“因為她是我活着的理由之一。
所以,我要幫謝流梨沉冤昭雪。
”
“還有誰?”樓符清追問道,“你活着的理由,還有誰?”
還有易澤、還有李螢、還有那袖手旁觀的數百同窗!
可燭玉潮不能說!
“還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