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穿越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想再死第二……
鹹陽宮內,萬籁俱寂,隻餘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一輪白月斜挂天邊,光暈清涼如水。
王城東北角一處荒僻宮殿內,隐隐有啜泣聲透出來,聲音微弱,又被刻意壓低,聽起來很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在嗚嗚抽噎,很快便被風聲掩蓋,并未引起附近巡邏士兵的注意。
“阿母,阿母……”
姜暖荒蕪、飄蕩的意識裏,陡然響起了這道聲音。
小孩子的聲音。
清脆稚嫩,還帶着濃重壓抑的哭腔,可憐巴巴的,聽着就讓人忍不住心疼。
她很想擡起手掌,摸一摸伏在自己身邊低泣的孩童的腦袋,可她現在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整個身體如同被石化,或者說,被禁锢在雕塑裏,無從掙脫。
時斷時續的記憶,一點點流入腦海,她的思維也因此漸漸蘇醒了幾分,指尖和腳尖,都産生了些細小的痙攣。
她聽見耳邊的啜泣戛然而止,接着一個溫熱的小身體整個朝她撲過來,輕輕地,卻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晃動她的肩膀。
“阿母,阿母,你、你醒了!?”
仰着的面孔上,灑下一片熱息,姜暖打了個碩大的冷戰,眼皮緩緩掀開。
映入眼簾的,不是想象中的刺目燈光——實際上這個房間很是昏暗,隻有一簇豆大的燭火明滅不定——而是一張小男孩白生生的小臉。
綴滿淚水,眼仁烏黑,兩腮還帶着些未徹底退化掉的嬰兒肥,是在街上看到會忍不住抱起來狠狠mua幾口的類型。
“……”
姜暖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小豆丁,直到他的表情從震驚轉為驚喜,最後變成嚎啕大哭。
室內陡然之間被哭聲充滿,她嗖地坐起來,卻因長時間卧床,神經酸麻、肌肉無力,又重重的跌回床上。
不,不是床上。
她努力活動了下僵硬的手指,屈起來在身下摸了摸,确定自己此刻躺着的,是鋪了兩層褥子、有些潮濕發涼的地面。
一些方才捕捉到的畫面,後知後覺地從記憶的亂麻中浮現出來,她這才意識到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心頭猛地一凜,顫顫巍巍扭頭朝小豆丁看去。
小豆丁還在哭,但聲音明顯壓低許多,像是怕被什麽人聽見似的,壓得胸腔劇烈鼓動,肩膀一抽一抽的,更加惹人心疼了。
然而姜暖此刻無從關注這些,她隻見男孩以玉冠束發,着一身質地極好的米色綴金紋曲裾,腰間一條烏黑革帶,怎麽看怎麽像古人……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還是一模一樣的裝束,不僅如此,微弱燭光下周圍的陳設也都是古香古色,像極了電視劇中的場景。
?
姜暖感覺心一截一截涼了下去。
她莫非是——穿越了?
她會有這個想法并不奇怪,因為她确實是猝死了。
連續十個通宵加班,她悲催地猝死在了踏出公司的半分鐘後。
意識消散前,她心中還在遺憾,為何不晚幾分鐘出來,也不知道這種情況,還算不算工傷,能不能給家人留點撫恤金……
“阿母?”男孩鴉睫上綴滿水霧,一雙烏黑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沖刷過的黑曜石,波光粼粼地望向她。
姜暖身上的恍惚瞬間褪下去好幾層,她艱難地動了動嘴唇,發出幹澀的聲音:
“阿、阿母?”
她木讷重複道,支棱出一根食指,朝自己指了指。
男孩眼中閃過疑惑,但仍認認真真地一點頭,屈膝往前挪蹭了一步,乖巧地跪坐在她褥邊,兩隻膝蓋幾乎觸碰到了她僵直的身側。
他此刻已經不哭了,兩串小鼻涕在嘴唇上方若隐若現,他用力抹了抹眼睛,眼底深處是一種近鄉情更怯般的神色。
姜暖仍有些難以接受現狀。
自己不僅穿越了,還穿成了一個四五歲男孩的媽,而見到自己睜眼,男孩居然哭得如此激動,莫非自己昏睡了很久?
為何會昏睡呢?看身體的僵硬程度,至少昏了一年半載,該、該不會是被有家暴傾向的渣男老公毆打的吧?
想到這兒,她打了哆嗦,一把摁住小豆丁的小手,費勁地側抻着脖子,嘶啞問道:“孩子,你爹呢?”
男孩愣了愣,顯然沒聽懂“爹”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姜暖想了想,改口問道:“我是指,你阿父呢?”
“阿父在章臺宮呢,阿母你莫要怕,一會兒兒臣就去把你醒來的消息禀告父王。
”小豆丁吸溜着鼻子,勇敢地說道,一邊做着起身的動作。
然而這短短的一句話,卻震得姜暖耳膜呼呼直響。
章臺宮,兒臣,父王……
信息量好像有點大。
還沒來得及繼續追問,門外忽然起了騷動,似乎有好幾個人,正富有節奏地朝這邊快速走來,其中不乏身着铠甲的軍士,佩劍與甲胄碰撞摩擦出铿锵之聲。
有人焦急地拍門:“公子,公子,有人來了,快,快從後門離開,快點——”
“不,阿母醒了,我要去告訴父王!”小豆丁咚咚咚跑到門前,大聲宣告道。
“什、什麽,夫人醒了!?不不,公子您現在切莫聲張,晚上容易生變,您明日白天再去禀告王上吧。
”門外的女聲急促勸導道,聽語氣像是個侍女。
小豆丁遲疑了,他手摁在門闆上,轉頭看向姜暖,一時間難以下決心。
“孩子,你就按她說的做吧,快走,免得給自己惹來麻煩。
”姜暖咬了咬唇道。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但她大體判斷出了原主此刻的境況。
大約她是某個君王不得寵的妃子,因長期昏迷,被搬進了這樣一處荒涼的住所(或許是冷宮?),隻留有一兩個宮女照顧,而這其中,似乎還牽扯了些爾虞我詐,不然門外的女子也不會這樣驚慌,還說出了那t樣的勸慰之語。
姜暖身上的最後一絲恍惚倏然消散,她意識到了自己可能面臨危險,朝小豆丁招了招手,小豆丁聽話地跑過來,重新在她身邊跪坐。
門外的侍女也推門進來了,她圓臉蛋,十八九歲的樣子,睫毛又長又黑,讓人無端聯想到林間純樸無害的小鹿。
女孩雙目圓圓地瞪向她,驚喜的神色一閃而過,很快被更濃重的焦慮取代,她不斷扭頭瞅着朱漆高門,急得直跺腳,一副想說話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時間不多,外面的兵戈碰撞聲越來越逼近,姜暖沒法詢問什麽,隻能壓低聲音叮囑道:
“好孩子,乖,聽話,快點回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