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不見王上不見她,也不要她的東西……
姜暖蹲在寝殿門口的院子裏,笨拙地锉着一塊木闆。
扶蘇就要下學堂了,可她的風筝隻裁出了一塊菱形的布面,骨架部分目前還是幾根零散在腳t下的糙木闆,厚得像一本書,她锉磨了半天,除了将手指磨出一個大泡外,木闆并沒有顯著地變細、變薄,根本無從組合成風筝輕盈的骨架。
看着崎岖的木塊,她嘆了一口氣,感覺今日要讓扶蘇失望了。
其實最開始,秋穗她們是想過來幫忙的,被她硬生生趕走了。
她主要是想趁着幹活的工夫,放空一下自己,否則腦子裏總是轉着上午與韓太妃的對話。
趙太後想殺她,呂不韋想除掉成蟜,呂不韋先前還想讓秦王處死自己……
而自己,得馬上想出法子,見到秦王。
這一切亂糟糟地糾纏在一起,讓她腦仁發漲,不得不一邊機械地幹活,一邊将之慢慢消解掉。
一道身影徐徐湊近,接着,一個人形的輪廓像雲朵覆蓋而來,遮住了地上光影。
“國夫人。
”頭頂傳來蒙毅端方清亮的聲音,姜暖微微一驚,懵懵地擡起頭,看見他正向她行禮,胳膊還夾着幾塊顏色豐富的布料。
“庫裏的布匹都有些老氣,可能不大适合給公子做玩具,趁着中午回府,臣在集市上買了些新鮮的款式,您看看如何?”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解釋說,蹲下來,雙手将布料遞過來。
姜暖沒料到他竟如此貼心與負責,簡直感動得想哭,連忙接過,連連說了好幾聲“有勞了”。
布料漂亮極了,摸起來也輕盈柔軟,帶着些微的這個年代特有的粗糙感。
蒙毅腼腆地笑笑,眼睛向下掠過她裙裾上的碎木屑,和地上的一片狼藉。
“那個……您這是在做?”他大為震撼。
“風筝,能在天上飛的那種,也叫紙鳶。
”姜暖回答得很沒底氣,磨出水泡的手指往袖裏縮了縮。
然而蒙毅并沒有繼續追問,他歪了歪頭,撿起地上的锉刀,問她想要锉成何般大小。
姜暖拿木棍在地上塗畫了一下,蒙毅點點頭,手中锉刀轉了個花樣,接着木屑便像盛開的花瓣似的,自刀片下一圈一圈、層層疊疊地墜落,很是好看。
姜暖看呆了,她以前隻見過有人削蘋果削得如此順手,花樣疊出,萬萬沒想到蒙毅這樣鼎鼎大名的歷史人物,居然還有如此手藝。
不到兩分鐘,被她锉磨得崎岖不平、傷痕累累的木塊,就蛻變成了她想要的薄厚與大小。
姜暖連忙把其他木塊往前推了一把,身後看不見的狗尾巴歡喜地搖了搖。
蒙毅極富耐心地全盤接受,就蹲坐在樹蔭下認真幫她锉木闆,身上不一會兒也落滿了木屑。
“你真厲害呀,什麽都會。
”她由衷佩服道,抱着膝蓋蹲在他旁邊觀摩。
“還好,都是跟兄長學的。
”蒙毅十分謙虛,隻是提到兄長時,睫毛微微抖了抖,眼裏什麽東西輕閃而過。
“真好,有你們在王上身邊,王上一定很舒心。
”姜暖想起了三人親密無間、毫無保留互相信任的關系,這種關系即便在幾千年的歷史中,也屬于罕見,是一段君明臣忠的佳話。
然而一想到最終的結局,她心裏像被抽了一鞭子,疼痛綿延開來。
蒙毅聞言,手中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他把頭稍稍垂低,眉骨的陰影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陰郁。
“我……比不了兄長,若不是兄長被提拔為內史,王上大約也不會讓我以郎官的身份侍奉左右。
”他帶着一絲苦笑道,恢複了锉刨,動作比方才更用力些,木屑像電火花一樣噴濺出來。
姜暖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小小的失落,連忙安慰道:“怎麽會呢,我反倒覺得,你與王上的配适度會更高些。
”
畢竟歷史不會說謊。
“出則同辇,入則同席”,說的就是蒙毅。
而蒙恬,發光的地方在戰場。
不過他好像挺多才多藝的,音樂、書法等樣樣精通。
“真、真的嗎?”蒙毅忽然有些雀躍地揚起臉來,英俊的眉眼淬着金燦燦的碎光。
這樣看去,完全就是一個大男孩的樣子,會因為突如其來的戳心窩子贊揚而眉飛色舞,喜笑顏開。
姜暖用力點點頭:“當然是真的。
王上是什麽樣的人,怎會把自己用不慣的人放在身邊呢,他定是相當中意你,哦,對啦,王上他……近來如何?”
她趁機把自己的小九九插進去。
蒙毅還沉浸在被肯定了的喜悅中,絲毫沒覺出異樣,他比量着木闆的大小,一闆一眼回答道:“不大好,經常生悶氣,胃口也不怎麽樣——”
姜暖靈機一動,嗖地站起來,提着裙擺蹬蹬跑回寝宮,端出剩下的幾塊山楂糕,遞給蒙毅。
“你嘗嘗這個怎麽樣,是我做給扶蘇吃的,酸甜又開胃。
”
蒙毅微詫,手指遲疑着探出,拈起山楂糕上插着的竹簽,挑了一塊入口。
咀嚼間,瞳孔瞬間放大,又慢慢縮回。
“這是……山楂?”他眼中閃過驚奇與驚豔的光芒,邊嚼邊問。
“是啊,近來天氣熱,扶蘇胃口也不好,我便試着做了些,他意外喜歡吃呢,怎麽樣,你覺得王上會喜歡嗎?”姜暖滿懷期待地問道。
“會的,王上本身就喜歡吃酸的——”他話音驟降,眼睛忽地瞪住她,“您……您想去見王上嗎?”
姜暖怯怯地點了點頭,耳朵染上一抹桃色,她撿起根木棍,在地上胡亂塗抹着:“我、我其實也挺……擔心他的,就是怕他把我轟出來……”
那倒不至于,頂多不見而已,蒙毅心裏悶悶地跟了一句,面上卻隻是抿了抿唇,什麽也沒說,繼續锉木塊。
時間一點點流過,姜暖就這樣半